骆思恭闻言脸色微变,尽管他心底并不清楚,内厂究竟向御前呈递了什么,只是京畿粮价被操控,这短短数字的背后,令人深思之处众多。
这让骆思恭想起万历四十七年,在朝堂与民间的注意,多聚焦于重兵云聚的辽东时,京畿便悄无声息的出现波动,粮、布、煤、炭、酒、盐等物市价飙涨,有司觉察到此状时,民间风向全变,也恰恰是这般,使得中枢催促辽前之势渐浓……
“骆思恭!!”
朱由校冷厉的声音响起,令骆思恭从思绪中猛然惊醒,当即便作揖道:“臣在!”
“给朕抽调得力干将,谴至京畿各处,密查这次被人操控的粮价异动,究竟有谁在推波助澜。”
朱由校冷冷道:“给朕着重排查非京畿口音者,朕现在有些怀疑,有人意图借朝局图谋不轨。”
“臣遵旨。”
骆思恭强压惊意,当即表态道:“请陛下放心,臣定会竭尽所能,严查……”
对于骆思恭的表态,朱由校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内厂所呈这份密报,使得他先前的猜想得到验证。
在世人看不见的地方,存在着一帮利己派,其中必有通敌之徒!
粮食不止是充饥果腹之物,更是维稳国朝秩序的战略物资,每每时局出现动荡,甚至仅有些苗头时,粮食价格必有异动,这代表着背后有人想通过支配资源,继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时下大明正处小冰河时期下,在自然灾害频生的态势下,粮食的总体产量持续减少,这是极为正常的现象,而恰恰也是这般,使得朱由校对粮、布、盐等日常所需物价增幅异常警觉。
没想到丰台和西山大营的兵马,极为高调的奉诏离京援辽,还真钓出一些不安分的鱼儿啊。
看着骆思恭匆匆离去的背影,朱由校坐在宝座上,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笑意,既然有人不安分,那就设法悉数拔除吧!
“韩赞周!”
“奴婢在。”
在殿外静候的韩赞周,当听到皇爷的传唤,哪敢有迟疑啊,立时便低首朝殿内走去。
此幕让站在殿外的朱由检,流露出凝重的神情,眉宇间更透着几分疑惑,这是出了何事?
“你即刻离宫,给朕换身行头,别让人觉察到。”
朱由校眉头微蹙,伸手指向韩赞周道:“先去找国舅,命其所辖便民社从今日起对外限购,京城诸物市价每涨一成,就给朕下调半成。
另外告诉国舅,让那批商贾暗中摸查,究竟有谁参与其中了,别说是朕的意思,让国舅以他的名义安抚,待此事有眉目后,便民社就扩张至京畿各地。”
“奴婢遵旨。”
韩赞周忙作揖道。
“此事办好后,就密赴天津三卫。”朱由校继续说道:“给陈奇瑜传口谕,让他给朕维稳好天津!”
“喏!”
韩赞周再拜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时下对朱由校而言,他觉察到暗处有猫腻,不过究竟有谁参与其中,却是他不知晓的事情。
好在涉及干预辽左之战的种种谋划,先前都按部就班的推动落实,这使得朱由校有足够的耐心和精力,去着眼于京畿的一些变故布局。
倘若这股风潮不能扼制住,京畿大后方真要不安稳,那势必会影响到辽前局势,倘若因为此事而导致谋划崩溃,这是朱由校绝不能接受的。
“刘若愚。”
“奴婢在。”
韩赞周前脚刚走,朱由校便看向在旁恭候的刘若愚,“你去一趟御马监,让王承恩谴可靠人手,奉诏离京去找孙国桢、余应桂、邵捷春、卢观象他们,着北直隶各地皇庄要加快收容破产群体,安抚好他们,加快春耕的各项筹备,另各地皇庄要落实配给制,口粮暂时减半供应。”
刘若愚没有急着表态,他知晓皇爷还有话要说。
“这是关于配给制的注意事项,让王承恩找人誊抄。”
朱由校抽出一份文书,递给刘若愚继续道:“此事安排妥当后,你密赴一趟北镇抚司,去找李若琏,告诉他,鸾卫初啼的时候到了,给朕好好密查此事。”
“奴婢遵旨。”
双手接过文书的刘若愚,别看表面应道,然心底却生出惊意,鸾卫,这是何时筹建起来的?
涉及特殊机构的筹建,朱由校从没有局限于原有厂卫势力,一个幅员辽阔的国朝,想要实现有效统治,就必然要有一批暗势力,明面上的刀要锋利,这能震慑到一些宵小,暗地里的剑要藏鞘,这能出其不意间杀人于无形。
东缉事厂、西缉事厂、大内行厂、锦衣卫、鸾卫这些特殊组织,在朱由校的眼里还远没有达到预期,不过嘛,上述这些特殊组织,想要真正走向正规化,那必然是需要经历一件件事情,去逐步蜕变才行。
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
“来人啊!!”
在刘若愚离开后,寂静的东暖阁,再度响起朱由校的声音。
“奴婢在。”
一名太监忙低首走进。
“去,传朕口谕,召顺天府尹孙传庭进宫。”
“奴婢遵旨。”
在殿外站着的朱由检,见一名名太监匆匆进去,又匆匆离去,直觉告诉他,看来是真出事了。
低头看了眼所拿卷宗,心底生出些许踌躇,不过朱由检犹豫刹那,还是抬脚朝东暖阁内走去。
“臣弟拜见皇兄。”
“皇弟来了。”
本在思量的朱由校,见到走进来的朱由检,露出一抹笑意,“朕先前对皇弟所讲,是有所悟了?”
“禀皇兄,臣弟有些感悟。”
朱由检微微低首道:“只是不知对否……”
“拿来给朕看看。”
朱由校却伸手道。
尽管京畿一带是出现些风波,不过在朱由校看来,越是在这等时候,就越不能有心急的表现,忙中出错的经验教训,是值得朱由校注意的,就眼下这等时局,谁都可以出错,唯独他这位大明天子不能出错。
先前紧张起来的氛围,随着朱由检的出现,于无形间消散了,不过一场牵扯京畿的风暴却在酝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