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洪县迎来连续降雨。

    暂时结束了炎热的高温天气。

    杨霄一大早就被叫到局长马远行的办公室。

    “小杨，这段时间辛苦了。”马远行脸上带着笑意。

    这段时间洪县公安局在明州，乃至奚川出尽了风头。

    石涛案的调查牵出一件公安部挂牌的特大案件，省厅、市局在洪县成立专案组，指挥案件的侦破。

    经过近二十天的侦办，成功破获这起涉及多省多地的特大贩婴案。

    其实洪县在730案里只是一个交通节点。

    主要的侦查和抓捕任务都在外地。

    洪县公安局和刑侦大队在随后一段时间属于打酱油的角色。

    任务不多。

    杨霄也只是跟在市局支队长温红军身后，在专案组待了二十天。

    马远行倒是挺忙，尽心尽力地接待专案组，在各级领导面前露了一把脸。

    昨天他更是风光。

    石涛的妻子敲锣打鼓地把一面“正义卫士，社会良知”的锦旗送到杨霄的手里，随行的有石涛的亲属、洪县一中的老师、还有听到动静涌进公安局围观的群众。

    浩浩荡荡几百人。

    就连洪县电视台和报社派出记者进行采访。

    经历三次调查，石涛案终于水落石出。

    虽然最终调查结果依然是意外死亡，但是证实了石涛是在便衣侦查的时候发生意外，属于因公牺牲。

    石涛是英雄。

    哪怕他没有牺牲在战斗的第一线。

    周良玉和孩子释然了。

    他们终于等到公平的结果。

    马远行以局长的身份参加了一场隆重的感谢仪式，并笑容灿烂地跟杨霄一起，从周良玉的手里接过锦旗。

    期间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周良玉毫不客气地推开马远行伸过来的手，直接把锦旗刚在杨霄的手中，并且慎重地向杨霄鞠躬行礼。

    所有感谢的话都在这个鞠躬中。

    咔嚓！

    现场记者按动相机的快门，留下一张头版头条的照片。

    照片里，杨霄举着锦旗站在中间，周良玉带着孩子站在杨霄的左边，马远行丝毫不觉得尴尬，挤在杨霄的右边，身后的台阶上站着刑侦大队的全体成员。

    最后马远行还代表洪县公安局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今天洪县电视台的新闻滚动播出马远行接受采访的片段。

    办公桌上摆放着最新的报纸。

    上面最醒目的位置印着那张合影。

    马远行是洪县公安局第一任局长，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风光。

    杨霄把视线从马远行面前的报纸上挪开，谦虚地说道：

    “谢谢领导，我会继续努力。

    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也是依托刑侦大队全体队员的努力和局兄弟部门的协同合作，我只是其中一份子，成绩都是大家的。”

    杨霄的回答让马远行很满意。

    这小子年纪不大，场面话倒是说得一套一套的。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大队长。

    马远行关心道：

    “小杨，今天找你谈话，是希望你不要对专案组有什么看法。

    730案是公安部挂牌督办的特大案件，我们洪县公安局也必须服从专案组的领导。”

    杨霄明白马远行的意思。

    他调查石涛的案子，查出特大贩婴案。

    国家公安部、奚川省公安厅很快成立了730特大贩婴专案组。

    杨霄和洪县刑侦大队虽然也在专案组里，不过随后的侦破工作并不是以洪县为主。

    杨霄和他带领的刑侦大队只是打酱油。

    刑侦大队内部有人闹情绪。

    认为洪县刑侦大队和杨霄的功劳最大，最后却让市局的人摘了桃子。

    对此杨霄倒是能理解。

    730案件牵涉多省多地。

    需要更高级别的协调指挥。

    杨霄只是县刑侦大队大队长，无论级别还是资历都不足以主导这种重大案件的侦办工作。

    就跟尤贤东杀人案、韩阳金融欺诈案和覃天宇有组织犯罪案类似，杨霄在案件的侦破中起到关键作用，但是都没有参与到案件的侦办过程中。

    究其原因就是杨霄的级别不够。

    更何况功劳不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

    像这种公安部挂牌的大案，不但市局铆足了劲，就连省厅也眼巴巴地望着。

    杨霄带着刑侦大队咬下来一块肉。

    总得让其他人喝口汤吧！

    莫林常说一句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适当的隐藏锋芒，未必是一件坏事。

    杨霄站起身，回答道：

    “坚决服从上级组织安排！”

    “好！好啊！真是咱们局的好同志！”马远行就怕杨霄和刑侦大队闹情绪，听到杨霄表态，心情大好，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份文件说道：

    “小杨，这是你们刑侦大队提交上来的关于730案的案情报告，局党委开会研究，对报告的内容做了一点微调，请你重新签一下字。”

    杨霄不是愣头青，不会因为马远行的两句不咸不淡的嘉奖就飘飘然起来，接过报告在签字前仔细地翻看上面的每一个字。

    这份报告是杨霄亲自完成。

    上面每一个字都是他在电脑上敲出来的。

    非常熟悉。

    看过一遍后就知道哪里被改动。

    还真如马远行所说，报道被微调了。

    把杨霄找到石涛案新的线索，申请重新调查，改成是重新调查是局党委的决定，这是第一个改动的地方。

    第二个改动的地方是把730案发前，刑侦大队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连续十天的侦查行动从杨霄的部署改成县局统一指挥的专项行动。

    这是县局要跟杨霄和刑侦大队抢功啊！

    难怪马远行一大早就把杨霄“请”到办公室来，又是慰问又是关心，原来那些都是前戏，这才是关键啊！

    这份案情报告提交到市局，730表彰先进个人和集体，原本属于刑侦大队的荣誉就成了县局的。

    杨霄背后有父亲杨镇南、干爹莫林支持，省政法委书记王万国也有意培养他，属于他个人的功劳谁也抢不走，可是集体功却要让全局来分。

    这就过分了！

    杨霄感谢兄弟部门的协作只是客气话，马远行还当真了。

    这个字不能签！

    杨霄把报告放回到马远行面前，说道：

    “马局，我对报告改动的两处地方持保留意见。

    这个字暂时不能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