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局……”

    程川知道自己被杨霄摆了一道，看到杨霄下车，想要跟出去，被杨霄在外面关上车门。

    童然也跟着下车，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车里的程川和苏晓彤，小跑两步跟着杨霄走进公安局，有些紧张地问道：

    “师父，他们在车里不会打起来吧！”

    “你这脑瓜子在想什么呢？”杨霄拍了一下童然的脑袋，说道：

    “打起来？

    谁打谁啊？

    这里是哪？公安局！

    真要打起来，我把他们全关进留置室去。

    走啦，老程有分寸！”

    “噢噢！”童然紧紧跟在杨霄的身后。

    警车就停在公安局的门口。

    程川下车，坐到驾驶座。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程川，我结婚了，有一个八岁的儿子……”苏晓彤有很多话想对程川说，她想了很久，鼓起勇气到公安局找程川，可是当程川真的坐在身边，她又不知道说什么。

    “恭喜你！”程川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嘴里吐出三个字。

    “其实……”苏晓彤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表情，犹豫了很久才继续说道：

    “那天我去火车站了。

    亲眼看到你上火车。

    对不起，我……我没有勇气丢下一切跟你去洪县。”

    “我能理解！”程川的话依然很少，不过他终于转头，正眼看向苏晓彤，眼神中充满了回忆。

    哗啦啦！

    那是一个大雨的午后。

    刚刚大学毕业，在某大型企业工作不到半年，还略显稚嫩的程川站在火车站门口。

    他没有打伞。

    任由大雨淋湿全身。

    程川拖着两个大号的行李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眺望。

    每当看到一个打着伞的年轻女孩向走来，他的脸上都露出期待的表情。

    可是等到女孩走近，露出雨伞下的脸，希望瞬间被雨水浇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失望。

    程川在等他的初恋女友。

    因为家庭的变故，程川不得不抛下省城的事业，回到家乡照顾生活无法自理的父亲。

    临别前程川找到女友。

    两人约定一起回到洪县。

    今天是启程的日子。

    程川早早地来到火车站。

    可是从上午等到下午，预定的火车已经开走，女友并没有出现。

    那个时候的程川失望、无助，感觉自己被抛弃，自暴自弃地站在大雨中，对前途充满迷茫。

    所有不好的事情压得程川快要崩溃。

    程川等到最后一班火车即将发车，他终于认清现实，决定放下这段感情，回到老家开始新的生活。

    浑身湿透的程川登上火车，一个人蹲在角落，把头埋在膝盖里，任眼泪夺眶而出。

    此时苏晓彤同样泪流满面。

    她就站在站台外，眼睁睁地看着程川孤独落寞地离开蓉城。

    苏晓彤想要冲过去。

    但是她做不到。

    她的父母和姐姐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家人死死地拽着苏晓彤的胳膊。

    那天的雨很大，无论苏晓彤怎么呼喊，程川都没有听到苏晓彤的声音。

    程川是小镇青年。

    父亲虽然是镇上的公职人员，可是这辈子注定走不出洪县。

    在苏晓彤的家人看来，程川没有前途。

    女儿跟着他只能吃苦。

    苏晓彤的家人一直反对女儿和程川交往。

    在得知苏晓彤想要跟程川离开蓉城，更是全家一起阻止。

    他们只允许女儿远远地看程川最后一眼。

    一边是深爱的男友，一边是苦苦挽留的父母，苏晓彤妥协了，她目送火车缓缓驶离站台。

    这是程川和苏晓彤最后一次见面。

    再见已经是十年后。

    或许心有所属、或许家庭拖累，亦或者其他原因，程川一直单身。

    期间也有女孩向程川表白，可是这些感情最后都无果而终。

    当程川在绿谷高原酒店再次见到苏晓彤，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深爱的女人，只能把注意力从苏晓彤转移到工作上。

    因为十年后，他和苏晓彤不再是恋人。

    程川从来没有责怪过苏晓彤。

    毕竟没有几个女人能够丢下工作和家庭，把自己的一生都赌在一个男人身上。

    程川反而觉得苏晓彤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程川受到家庭的拖累，一直生活得很苦，他无法给苏晓彤想要的幸福。

    苏晓彤同样没有想到能够在崇礼县再次见到程川。

    她既惊喜又愧疚。

    鼓起勇气上前，留下童然的电话。

    苏晓彤从童然那里了解到程川的近况，她没有想到程川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

    如果那个大雨的下午，她的态度再坚决一点，或许两个人会有不同的人生。

    苏晓彤有很多话想要对程川说。

    可是见面以后所有话都憋在心里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在苏晓彤看来，程川还没有从当年的事情走出来，她告诉程川自己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儿子，也许能够解开程川心里的结，能够彻底忘掉自己，找到真正的幸福。

    苏晓彤不想程川一直生活在曾经那段感情里。

    这是苏晓彤在公安局门口等待的第三天，她终于见到程川，亲口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为两人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程川确实没有忘掉苏晓彤。

    当他听到苏晓彤亲口说出已经结婚的事实，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程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年轻，他很快稳住心神，随后松开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语调平稳地问道：

    “你过得还好吗吗？”

    苏晓彤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我很好。

    孩子很可爱，长得像他的爸爸。

    我没有想到你会当警察。

    以前的你很瘦，现在长结实啦。”

    “这个……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穿上警服。”程川说的是实话。

    两人相视而笑，感叹命运的奇妙。

    公安局办公楼，杨霄和童然站在窗户边，师徒俩愣愣地看着停在大门口的警车。

    杨霄托着腮帮子不解地说道：

    “小童，你说老程为什么不开车呢？

    难道在公安局门口谈情说爱更有情调？

    中年男人的浪漫实在理解不了！”

    “那、那个……”童然站在杨霄身边，怯生生地摊开手，露出车钥匙说道：

    “师父，我……那、那个，下车的时候我好像一不小心把车钥匙拔了。

    程大他……师父，别生气，我现在就给程大送钥匙下去！”

    童然捂着脑袋逃出杨霄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