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初。

    奚川省公安厅，审计处。

    一科室科员纪勤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主任办公室，说道：

    “马主任，刚刚接到一份协查通报。

    纪委的同志要求我们对二零零五年省特警总队综合训练基地的相关工程合同进行再次审计。

    有人匿名举报该项目在招标环节有违规的情况，并且项目可能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

    马建斌从纪勤的手里接过文件，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把文件丢在办公桌的角落，端起茶杯悠闲地说道：

    “小纪啊，你调到咱们审计处一科室有一段时间了吧？”

    “有半年了！”纪勤不明白马建斌问这个干什么。

    马建斌喝了一口茶，依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呢要纠正你一个错误。

    我是副主任，请你以后称呼我马副主任。

    另外呢，我还有两个月就要退休啦。

    这个……”

    马建斌指着桌角的文件，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纪勤明白马建斌的意思，这件事牵涉到省特警总队综合训练基地，那是一个投资上亿的大项目，相关审计工作的难度很大，未必能在两个月内完成。

    还有就是马建斌或许猜到其中的水很深，他不想蹚这趟浑水，只想安安稳稳地混到退休。

    “可是……”纪勤同样很为难，一科室的一把手主任刚刚调走，新主任还没有到任，马建斌是目前一科室的主要领导，他如果撂挑子，相关审计工作根本无法开展。

    纪委的要求很明确，对招投标的流程和相关公司的投标合同进行全面审计，并将审计结果以报告的方式上报。

    时间紧，任务重！

    马建斌如今混日子等退休，科室的其他同事没有偷懒的条件啊。

    纪勤提醒道：

    “马主任，这是处长亲自下达的任务。

    您看是不是先让大家动起来。

    从档案室里把封存的相关材料提取出来。”

    “你在教我做事吗？”马建斌斜眼瞥了纪勤一眼，这个单位的老头条没有任何急迫感，在纪勤面前摆出老资格，慢条斯理地说道：

    “小纪啊，你来审计处的时间不长。

    对工作的热情是值得肯定的。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审计处工作的难度。

    像这种大项目，没有三四个月不可能查清楚。

    纪委同志和处长要是问起，你就推到我的身上，横竖两个月时间，能耽搁什么事？”

    纪勤不准备就这么放弃，继续劝说道：

    “马主任，如果综合训练基地的项目真有问题，很可能涉及犯罪。

    我觉得……”

    “你觉得！”马建斌有些生气了，他把文件丢到纪勤的身上，吼道：

    “这个主任让你来当算啦！

    我干了四十年审计，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让我清净清净，行不行！”

    “咳咳！”

    就在马建斌冲着纪勤拍桌子的时候，办公室门外传来咳嗽声，有人径直推开门走了进来。

    马建斌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见有人不敲门就闯进办公室，转身就要发火，当他看清进来的人，脸上表情瞬间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堆着笑脸迎了上去，握着来人的手客气道：

    “欢迎陈处到一科室检查工作。

    小纪，快给陈处沏茶。”

    进来的是审计处处长陈伟，他的身后跟着身穿警服的杨霄。

    今天距离杨霄苏醒已经一个月。

    杨霄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去医院复查，除了肌肉轻微萎缩，身体基本完全恢复，达到返回工作岗位的条件。

    他随后接到省公安厅的任命。

    免除杨霄崇礼县公安局局长的职务，任省公安厅审计处一科室主任，警衔一级警督，行政级别正科级。

    这个任命是省厅经过研究，并征询杨霄本人意愿的结果。

    不算好，也不算坏。

    杨霄只是从一线退下来，没有脱掉警服。

    杨霄接到任命后当天就赶到省厅报到。

    审计处处长陈伟亲自带着杨霄来到一科室的办公区。

    没想到刚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不和谐的声音。

    陈伟抬手拦住正在倒水的纪勤，笑着问道：

    “老马，都快退休了，性子还是这么急啊？”

    马建斌知道陈伟一定听到刚才他和纪勤的谈话，面不改色地说道：

    “陈处，现在的年轻同志太不像话。

    对工作缺乏使命感。

    动辄喊苦喊累。

    哪像咱们那会，一连工作几个月，连老婆生孩子都没时间回家啊。”

    “我……”纪勤张嘴想要辩驳，抬头看到跟在陈伟身边的人向他轻轻摇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陈伟听出马建斌话里的意思，他是审计处的老同志，如今处里的年轻人有一小半都是他带出来的，就算是明目张胆地倚老卖老，你陈伟处长拿他也没有办法。

    毕竟马建斌是工作了四十年的老同志。

    工龄跟陈伟的年纪差不多。

    杨霄当然也瞧出来了。

    这种张口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干部都是混了一辈子的老油条。

    让他办事的本事没有，但是在背后使坏一个比一个厉害。

    实在没有必要跟这种人计较。

    “呵呵，没错！”陈伟干笑两声，没有接马建斌的话，侧身把站在身后的杨霄引荐出来，对马建斌说道：

    “老马，这位就是你们一科室新任的主任，杨霄同志。

    杨霄同志，这位是咱们审计处的老同志，一科室副主任马建斌同志。

    老马，杨主任之前一直在一线工作，可能对咱们处的工作不太熟悉，你可得站好最后一班岗，好好协助杨主任。”

    “哎哟！哎哟！”马建斌定睛打量杨霄，恭维道：

    “杨主任，久仰大名啊！

    您可是战斗英雄啊！

    您能来咱们一科室工作，一科室上下那真是三生有幸啊！”

    马建斌脸上的惊讶不是作假。

    他确实没有想到眼前看似瘦弱的男子就是在奚川警界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杨霄。

    这个时候就连站在旁边的纪勤也是张着嘴愣神，崇拜地看着杨霄。

    三枪击毙悍匪张小华！

    一人孤身对战三名职业杀手，当场击毙两人重伤一人。

    接二连三侦破大案要案。

    被授予公安部二级英模，荣立一等功两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多次。

    省厅多次组织公安干警学习杨霄的英雄事迹。

    纪勤没想到能见到杨霄。

    想到杨霄即将成为自己的领导，纪勤难掩激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