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为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铺床旁点着蜡烛,与隔壁路竹英她们之间隔着的帘子被卷起,能看清楚那边的一切。
所以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
何思为双手举到眼前,她记得邹莲妹咯血的时候咯了她满手。
可是此时,双手很干净。
那是梦?
何思为梦起来,呆滞间,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正是路竹英。
路竹英看到她醒了,走过来,关心的问,“思为,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何思为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路医生,几点了?”
路竹英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说,“19点十五。”
何思为说,“职工们都回来了吧?邹莲妹做好饭了吧?”
路竹英神色一顿,心想就说人这么安静不太对劲,果然是刺激大了。
察觉到何思为情况不对,路竹英就更不敢提邹莲妹了,她转移话题,说,“思为,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在帐篷里等我。”
何思为仍旧在执着的追问她,“路医生,邹莲妹是不是把晚饭做好了?”
路竹英敷衍的说,“等我回来再和你说,你先等我。”
丢下话,脚步慌乱的冲出了帐篷,直接往指挥部去。
宁全山远远看到路竹英过来,人还没有到跟前,他就问道,“路医生,何大夫醒了?”
路竹英步子不停,一边问,“营长在吗?”
宁全山立马说,“在。”
然后人也转身朝着指挥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听到里面说进来,宁全山推门进去。
人进去后,声音也同时响起,“报告营长,路医生来了。”
沈国平说让人进来话音未落,路竹英就推门进了指挥部办公室。
她神色焦急,“营长,何思为醒了,不过看样子受了刺激,醒来后一直在追问邹莲妹有没有做晚饭?”
沈国平放文件的手微顿,然后将文件放下,同时站起来,“我跟你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帐篷,中途沈国平知道路竹英是找打饭为代口,便让她去炊事班端了一份饭过来。
两人进帐篷时,何思为正在穿鞋,看到沈国平和路竹英一起过来,她立马规矩的叫了一声沈营长。
沈国平嗯了一声,指着床铺说,“坐下说。”
又回头看路竹英一眼,路竹英心领神会的提着饭盒过去,“思为,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说。”
何思为小声说,“我想去看看邹莲妹。”
路竹英说,“先吃饭,吃完饭再看。”
路竹英将饭盒塞到她手里,说,“沈营长还有事要和你说,你没吃饭也不好让你饿着,你先吃,吃完了说完话,再去看邹莲妹。”
沈思为说,“我不饿。”
路竹英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不行啊,快吃,可不能浪费粮食啊。”
两人说话期间,何思为一直低着头,情绪看着很低落,沈国平暗暗观察,也没有打断两人交谈。
在路竹英再三劝说下,何思为才打开饭盒,里面是热汤面条,上面还有一个荷包蛋。
何思为这才露出醒来后唯一的一个表情,她惊讶的抬头看路竹英,“这是病号饭。”
言外之意怎么给她吃这个。
路竹英骗她说,“炊事做病号饭做多了,就给你打一份,沈营长都没说什么,你快吃吧。”
何思为还想问,路竹英生怕多说多错,堵住何思为的嘴,“你先吃吧,我也和沈营长汇报一下今天的情况。”
汇报是工作,何思为一向懂事,又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路竹英也正是抓到她这点,很容易的堵住了何思为再要问的话。
帐篷里,前面路竹英在和沈国平说着这边药品的情况,以为战士们身体情况和问题,何思为安静的吃着面条。
她不敢吃出声,怕打扰两人,就把面条挑起来,塞到嘴里后,后面没进嘴里的面条,再用筷子夹住后面的面条往嘴里送。
何思为嘴里没味道,开始几口以为是里面忘记放盐了,又吃了几口嘴里才慢慢有了味觉,刚开始她确实吃不下,胸口像有东西压着,堵着的难受。
越往后吃越觉得饿,吃面条的动作也越来越快,那种饥饿感让她生出想直接省略掉筷子,直接整个饭盒的面条都倒进嘴里。
这样一口口吃,只会让她越来越饿。
她不明白是怎么了。
沈国平在听路竹英汇报情况,也一直注意着何思为那边的动静,在何思为加快动作吃面时,他的眉头就皱了一下。
等路竹英停顿时,他开口说,“今天就汇报到这。”
路竹英也就是没话找话,听到可以停了,暗松口气,然后往何思为那边看,就看到何思为饭盒都贴到脸上,筷子飞速的往嘴里扒拉面条。
路竹英愣了一下,下一刻就冲了过去,伸手将饭盒按下来,“思为,你慢慢吃。”
何思为嘴角带着面汤,仰头看着路竹英,目光呆呆的说,“我饿。”
路竹英看她失神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疼,耐心的说,“我知道咱们饿,不过慢慢吃,不够吃我再去给你打。”
身后的沈国平直接否了她的话,“炊事班做的病号饭不多,今天先垫垫,明天早上再吃。”
何思为透过路竹英身侧,往沈国平那看一眼,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不能总占部队便宜,我明天回我们连队吃就行。”
路竹英怕她误会,忙说,“思为,你好几天没吃东西,突然吃太多,身体会吃不消,营长也是关心你才不让你吃太饱。”
何思为一脸茫然,“我病了吗?”
路竹英说,“是啊,你病了,晕迷好几天才醒过来。”
何思为静静的看着路竹英,又空又重的脑子慢慢有东西涌进来,从她为什么晕倒,晕倒前发生了什么,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最后,定格在邹莲妹在她怀里失去呼吸那一刻。
胸口里有东西往外涌,何思为憋了几次,还是没忍住,在胃里的东西要涌出前,她推开路竹英冲出帐篷,弯下身子大口吐了起来。
刚刚吃进的面条和鸡蛋,吐出来不说,吐到最后没有东西可吐,都是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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