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钢铁号
第十连驻地
临时看守所
乌列尔·文垂斯在他暂时栖身的舱室中醒来。
这是他们被挂上恶魔引擎,又奇迹般地被天命钢铁号救下的差不多一周后。
经过严格的生化扫描复核程序、战团智库长的亲自反复审查、某些银色颅骨战团的特有净化仪式、以及据说已经和马库拉格取得联络证实之后,他和帕撒尼乌斯暂时洗脱了变节者的称呼,并在这座移动修道院上的空置宿舍里获得了两间舱室。
虽然这与他自己在马库拉格的连长房间不能相媲美,但比起考斯之傲上的——愿帝皇保佑祂忠实的马库拉格808团士兵的灵魂——又要好得多,至少一切用品的尺寸都是符合阿斯塔特修士那被超凡基因工程强化过的身躯的。
文垂斯的动力甲和武器仍然没有被交还给他,不过他们后来至少给了他和帕撒尼乌斯一些蔽体衣物,比如黑色的修士长袍和麻绳腰带。说实话,这些衣物的剪裁颇具马库拉格风格,但又有一些,怎么说,微妙的不同。
他推开粗糙的厚麻布被单,起身去盥洗室洗了把脸,银色的镜面上反射出他忧心忡忡又带有少许希望的脸庞,溅到镜面上的水滴从镜子里的他眼下滴落,他抬起手,擦掉了它。
“勇气与荣耀。”他低声把这句话放在嘴里咀嚼,苦涩而甘甜。
随后他回到卧室里,在床前的小毯子上半跪下来,开始祈祷帝皇与原体给予他更多的勇气与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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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第四原体的身体疲惫地喝了口自己为了提神新研发的热馥芮白雷卡咖啡,“你当时试图和他们好好说话,但他们非常失态地哭了好久,并且称呼你为‘我们父亲的意志’?”
“正是如此,大人。”
尤利乌斯·罗伯特·奥玛正拘谨地用半个屁股沾着椅子坐在战团长的办公桌前。
他的觐见申请刚刚被批准了,然后他就在外面等候的一群老兵犹如淬毒乱箭的目光中被带到了这个房间,而现在可怜的智库学徒正在尽量忽略一旁十连长的虎视眈眈。
这是一间与尤利乌斯从前在要塞修道院和其他地方见过的房间都极为不同的建筑。
首先是明亮,他从未见过使用如此少的蜡烛和如此多的流明量来照亮房间的设计,带有纯洁印记的蜡烛和熏香仿佛变成了一种普通的装饰性功能用具而不是主要用品,绘着精美蓝色天空、橙色云彩和人物的天花板的边缘都用隐藏在内部的日光线条柔和地照亮,水晶吊灯和落地灯也是如此。
四面墙壁上环绕的众多简洁、优雅、高大的砂黄色和白色大理石柱支撑起了经过精密计算的绝妙拱顶,恰到好处的银灰色、黑色帘幔和金色流苏绳点缀着它们。
一面墙上挂着星图、地图、连队旗帜、纹章和诸多荣誉,一面墙上则用力场壁龛保护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装饰,比如褪色的油画,上面绘有手托水晶球的长发男子,一根浮在空中的羽毛,或是人类颅骨的各种角度解剖绘图手稿。
战团长的办公椅背后是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带有透明半圆穹顶、由合金锻造的绚丽花纹和线条装饰的长窗,就像是国教教堂里爱用的那种,只是他们的战团长没有用帝皇像或其他东西来作为装饰,仅仅在上面镶嵌了透明的强化防辐射玻璃,可以从办公室内直接看到纯黑的宇宙真空与远处如洒在黑色细沙中的砂糖颗粒般的渺小星辰——这种自信也是有原因的,尤利乌斯看到了窗户外缘的某些角度折射出虚空盾的淡淡紫绿色光泽。
战团长在木质办公桌面上敲了敲他的指节。
“你走神了,罗伯特。”嗯,战团长大人还很喜欢用中间名来称呼他,凯铎莫长者为此抱怨过多次,尤利乌斯自己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其实听起来还挺亲切的。
“我很抱歉,我的大人。”
“最好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他听到战团长以非常慈和的语调说,“根据监测,我们的灵能者电池储备最近不是很够。——好了,有关于乌列尔·文垂斯和帕撒尼乌斯·莱萨尼,他们两人的身份,已经经由我们和,嗯,母团的联络证实了,他们确实曾隶属于极限战士战团,由于违反阿斯塔特圣典,因而被判处从他们的家园世界被驱逐的刑罚,在完成死亡誓言之前不得返回。”
年轻人尽力让他的惊讶不要表现在脸上,战团长继续说了下去,“他们的死亡誓言要求他们深入恐惧之眼执行任务,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离他们的出发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遇到他们的原因。——大方向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我的大人,但他们似乎对我有什么奇怪的看法,我不是非常确定,但在我的报告里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并且在埃梅努特修士和洪索大师回来之后,我们就立刻把他们俩移交给大师们处置了。”
“这种处理没有问题,做得很好,罗伯特。”战团长用他的指尖拈起智库学徒书写得异常工整的羊皮纸,“因此我们无权决定他们的去留,一切取决于他们自己的决心和希望。在那之前,你或许可以去经常看看他们,作为对你自己的一种训练。”
“训练,大人,请恕我驽钝。”
“鉴于我们在全团修士中举行的抽……选拔中一直无法选出合适的人选,所以或许你得考虑学习起来了,学习战团牧师的工作,罗伯特。”
金发的年轻人看起来完全陷入震惊了。
“可是!大人!并非我不知好意的推辞——这不合适!我何德何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每一位前辈修士经历过的战斗和荣耀都远远超过了我!我如此稚嫩!我的履历完全不够格!一定要做的话,埃梅努特大师比我更合适!”
“但是我们现在只剩下伱的老师和你两名智库了,”他的战团长向他指出这個显而易见的残酷事实,“我们其余的智库兄弟为了让我们回到这个银河而献出了他们自己。罗伯特,我们的战团倚靠塔罗伟大预言的意志指引前进的方向,而我们的预言者团体,由于缺乏牧师,已经无法正常运作很久了。”
尤利乌斯不由得想起埃梅努特大师那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
他的老师连续数百小时徘徊在图书馆,殚精竭虑,只为了解读某个模糊的画面、只言片语的讯息、来自遥远维度外的启示幻象和颠三倒四的呓语,半夜中游荡的苍白面容,抓住他的冰凉呼吸……
他蓝色的眼睛露出坚毅的目光,嘴唇抿紧如雕塑。
“谨遵汝命,吾主。(ALL AS YoUR wISH,mY GREAT mASTER.)。”
黄铜堡垒的竞技场决出了新的冠军。
流光溢彩的粉紫蛇腹餍足地卷起。
花园欣欣向荣。
某处爆发出水晶碎裂的脆响与狂啸。
空心山脉的水晶们唱起哀伤的悼歌。
“……拉弥赞恩,你是故意让他这么喊你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