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百翎在符纸上继续作画，这一次的笔画有些细微的不同。

    没有人察觉。

    夜百翎当着中年女子的面，念动咒语。

    符纸在她的手中化为灰烬。

    “我这个人呢，比较喜欢有始有终，我收了你的钱，就一定要拿走你二十年的寿命，只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你女儿在哪，你永远都别想找到她。

    她该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夜百翎轻肆地笑，笑容里染着阵阵邪气：

    “至于你，你的结局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十几年的牢狱，出来再经历几年困顿贫瘠，然后在寒冷中死去。”

    “看！我多善良。甚至放过了死后的你。”

    对王队长摆了摆手，让他把人带走。

    “下一个。”

    夜百翎面无表情地叫号。

    这回进来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未成年？”

    夜百翎有些诧异，还没等再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耳边有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

    简诗初咬着夜百翎的耳朵低语。

    夜百翎的面色有些难看。

    她看向少年，重申了一下需要付出的代价。

    少年坚定地说：“我算！”

    夜百翎却没提笔，淡淡地道：

    “讲讲你的故事。”

    少年缓缓开口：

    “我是从三个月大时，被养父母领养的，养父母很好，从小待我如亲生。

    可我四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一场变故。

    因为一场烟花爆炸，我的养父被当场炸死，我的养母严重烧伤，送往医院后抢救无效离世。

    从此我成为了孤儿，只能在养父母的亲戚家们轮流借住。

    直到我无意间得知，自己其实是被买来的，又看到有博主组织寻亲，就来试一试。”

    少年眼神坚定地看着夜百翎：

    “公主殿下，请你帮帮我。”

    少年认出了夜百翎，虽然不解为什么不是视频里宣传的简大师，但有外面这么多警察在，又是封锁消息，又是统计人数。

    那能算命这件事大概是真的。

    就是算命的换了人？

    夜百翎听到公主殿下这几个字眼皮直跳。

    她好像忘了自己是个国民偶像。

    怎么办？外面这么多人，认出她的肯定不止眼前这一个，一会儿不会上热搜吧？

    原主的人设！

    夜家那边怎么解释？

    夜百翎头都要大了。

    肩头落下了一只手，夜百翎抬头，是夜凝。

    夜凝轻声和她说：

    “没事，我已经让人压了消息，不会流出去的。”

    夜百翎飞出去的时候，她就黑了这一片的网络，不夜盟里的人也出手了，清洗了一遍在场所有人的手机，将拍到的视频全部粉碎。

    杨天听到了她们的话，在一旁补充：

    “夜大师放心，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技术，今天的画面一帧都不会流出去。”

    这么讲，夜百翎就放心了。

    夜家那边，有些事需要先瞒着。

    简诗初很平静，目光却落在了夜凝搭在夜百翎肩头的那只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百翎重新看向少年。

    “你是被买来的，那你知道是谁卖的你吗？”

    少年摇摇头：

    “人贩子吧，早都找不到了。”

    这个他不太了解。

    “是你的亲生父母把你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又把你转手卖给了你的养父母。”

    夜百翎说话时，盯着少年的反应。

    少年眸子里的光消失了刹那，又重新凝聚：

    “他们可能是有苦衷的。”

    夜百翎继续道：

    “那如果我说，你的亲生母亲未婚怀孕，你的父亲拿不出彩礼，所以把你卖掉换彩礼钱，你觉得这是苦衷吗？”

    这算苦衷吗？

    少年不知道，他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茫然。

    他们不是快要饿死了啊，也不是病的很厉害，他们只是没钱结婚？

    少年问夜百翎：

    “他们很爱彼此吗？”

    爱到明明手脚健全，明明年轻力壮，却无能为力到要靠卖掉他，才能成就彼此的姻缘？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但现在肯定是不爱的，他们离婚了，都各自重新组建了家庭，有了新的生命。”

    少年听到夜百翎的话，脸色越来越白。

    夜百翎追问他：

    “所以，你还想算吗？”

    少年思考了很久，在场没有人打扰他。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有些无助，用了许久的时间，下定决心：

    “公主殿下，我算，我想有个家。”

    有了家就不会再挨欺负了，不会被校园暴力，不会被变态男老师猥亵，会有人伸开手臂，张开翅膀保护他。

    少年渴望地看着夜百翎：

    “公主殿下，我愿意，我愿意用十五年的寿命换，求你帮我找到他们。”

    夜百翎见此，提笔写下一个地址，交给少年。

    少年定睛一看，脱口而出：

    “这不是我舅妈家吗？”

    夜百翎淡淡道：

    “我不知道血缘能不能超越一切，但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家，你已经有了。

    把舅妈的备注改成妈，好好生活吧。”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崭新的鞋子，一滴泪大大的滑落。

    这是舅妈新给他买的。

    身上的衣服也是，从里到外都是舅妈给买的。

    他恍惚间想起养父母离开后的每一年，每一个四季，似乎都是这样，他会有新衣服穿，会有饱饭吃……

    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是有家的。

    可是……

    少年抬起头，再一次要求：

    “我想找回亲生父母！”

    姥爷年纪大了，舅妈要照顾一家人，已经很苦了，他不能再成为一个累赘拖累舅妈了。

    这么多年，舅妈一家待他极好，说是亲生的也不为过。

    正因为此，他更不能恩将仇报。

    他还没成年，还需要上学，即便能自己打工，可是舅妈永远不会看着他一个人面对。

    就像身上的衣服鞋子，每次他都会说不用不用，可哪一年都没有少了。

    舅妈一样会买给他，每一件都会花钱，成为舅妈的负担。

    可是舅妈也有自己亲生的孩子，还很小，也正在长大。

    花在他身上的钱，明明应该花在弟弟身上。

    或者花在舅妈自己身上，舅舅身上，姥姥姥爷身上都可以，不该在他身上浪费啊。

    少年总觉得自己多花一分，舅妈一家就会少花一分。

    他喃喃自语：

    “舅妈太苦了，我不想她那么苦，妈妈这两个字不一定要说出口才是，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是这么偷偷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