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月光细细碎碎铺在路上,他们没乘轿辇,双手紧扣肩并肩走在宫道上。
燕扶光说了好几句话,绿卿回答很简短,让他忐忑不安。
他当然知晓绿卿对他的信任,不过女人有点小情绪很正常,他乐意让她发泄。
“珍珍,你说句话。”手指摁住她的掌心安抚似的揉一揉,“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绿卿笑着看他一眼,语气很很温柔:“没有啊。”
她不是不承认,只是真的没有不高兴。
只因她相信燕扶光,而且尤银也没有成功不是吗?看起来尤银不是非燕扶光不可的样子,绿卿就明白他身处这个位置,往后类似的情况只多不少,如果每次她都闹情绪,或许不等燕扶光发觉,自已就把自已气死了。
她一死,多少虎视眈眈的人蜂拥而上,那时候肯定会威胁到她几个孩子的安全。
从各个方面分析,闹情绪不是好办法,别因为他人影响自已的心态和生活才是最紧要的。
手指钻进他的指间,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夜风微凉,她靠近燕扶光取暖,牵在一起的那只手快活地晃悠:“殿下,我没想过你会和别人在一起,我知道前朝那些大臣们反对你独宠我一个人,可我还是不想放手,我不会放手,他们想都别想!”
当不当皇后她早已没有执念,可燕扶光必须是她的。
“他们瞧不上我的出身,以后肯定会想尽办法塞人进宫,你坚定我便会更坚定。”
一路走来两人互相慰籍搀扶,感情一事上容不得外人插手,除非他们自已没能坚守。
她的话音回荡在耳边,燕扶光喉结滑动,语音沙哑:“好。”
在名分上,他亏欠她一辈子。
绿卿感受到身旁人的沉默,她心知肚明他的想法。
从前,她必须依靠孩子和位份在后院立足,可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这些就可以住进他心里。她明白朝臣们对他施加的压力,他们不心疼他,可她心疼他。
什么都没有对方重要,她握紧燕扶光的手:“殿下,我们好好过完这辈子,他们不承认没关系,我们不需要他们的承认,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无论何时,她总是坚定支持他任何决定。
如今他也想问问:“珍珍,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和期待吗?你有没有想要我陪你做的事?”
绿卿望向一边宫墙下黑黑的影子,她踮踮脚,嗅嗅空中的味道,
“殿下,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四四方方的房子里。”
这里的影子都很无聊,空中的味道总是没有惊喜,能望出去的天空貌似永远是那一片。
她前半生被困宅院,后来追随他进宫,从一个精致的小院搬去另一个精致的宫殿,纵使不否认其中的幸福,可她一想到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座宫殿里流逝,心里总会很闷。
她羡慕燕秋,羡慕她像一只从笼中被放出的鸟儿,终于重获自由,可以尽情享受天地间的广阔无垠。
“那次去西北找你,去的路上心情麻木没来得及欣赏路上的风景,可殿下你知道吗,回来的途中虽然一直被人追杀,可我骑着马感受着耳畔匆匆略过的风,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她认真说着心里话,可没有期望燕扶光真的会放下一切陪她去过寻常人的生活。
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放不下也不该放下。
很多话还没对他说,其实绿卿想过,如果一开始她和燕扶光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该有多好,她更适合过那样平平淡淡的日子。
可出于不想给他压力的缘故,她一直没有说出口。
现在也只是告诉他,关于她的不切实际的期望。
她没有强求他必须做到,笑笑对他补充说:“我其实也可以经常出宫去骑马,感觉也没多少差别。”
“珍珍。”他语气略微郑重,“你等等我。”
没有急匆匆地答应,大燕现在的情况还很不稳定,他需要时间对百姓们做出交代,然后再卸下这身荣耀,专心做她的丈夫,完成她的心愿。
绿卿这就已经很开心了,她笑得灿烂,未来充满各种不确定,她还是很开心的样子:“殿下,你真好!”
“我有什么好的?明明是你先做到了我希望你为我做到的事情。”
“是什么?”
“陪在我身边。”
他不敢想象,没有绿卿的日子会有多么孤独。
绿卿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胳膊,笑着把脸颊贴在他手臂上:“殿下,你的心愿挺简单的,我会努力做得更好!”
这场谈话后,燕扶光更加沉浸在公务中,而且他不只自已用功,子上起身,多少还得做点事儿才觉得心里没有负担。
尤其身边的几个人,韩修和李宽他们,被燕扶光压榨得回家向妻子不停诉苦。
韩修好不容易把商人们都忽悠到手,燕扶光又下达了新的任务,他感觉脑子要炸了。
“夫人啊,要不你明日给我告假吧?”韩修眼巴巴看着蓝氏,不忘把儿子拉出来,“上次良哥儿不想去上书房闹脾气,你都给他告假了,该轮到我了吧?”
再干下去韩家的顶梁柱要倒了。
连着一个月,正常下值的时辰他没有一次成功从衙署出来过,曾经尝试过偷溜,没到家半道就被燕扶光派人来带回去。
“我真是好苦!”
韩修一口气干掉一碗鸡汤,“陛下压榨我,喝鸡汤都补不好了,我想简单休息一下。”
他的诉求蓝氏听了没搭理,反而对他说:“上次良哥儿不是心情不好,是生病了我才给他告假的,就这你都啰嗦他好几天,怀疑他是为了逃避读书找的借口。”
“现在,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让那个我帮你告假?韩大人,陛下给你发俸禄的,你端正态度好好当差,我是不会纵容你的。”
笑话,她儿子受苦的时候他嫌弃孩子太脆弱,连点读书的苦都吃不了。
现在轮到他吃苦了,那就多吃点吧,他多吃点,她的良哥儿就少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