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安从没想过在父皇和哥哥们的保护下安安稳稳度过他锦衣玉食的一生。

    他的大哥燕观澜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肯定亏待不了他；二哥燕聿安虽然和他一样大，但或许是因为早出生一点时辰，从小对他颇为照顾，长大也是如此；还有妹妹燕珂、弟弟燕川流也都十分聪慧机敏，想必长大后也是有本事的人。

    夹在中间，又很受疼爱，他若没什么远大理想，只想当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也一样会得到全家人的支持。

    可他从没这样想过，他自己对自己的督促远远大于所有其他人对他的鞭策。

    燕九安自己也不记得从何时产生的想法，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想投身战场，为父皇分忧，将来为大哥分忧。

    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父皇几次三番带兵打仗的传奇故事，除了崇拜，他还很心疼。皇祖父生了五个儿子，父皇的皇位来得并不容易，而且就算如今稳坐皇位，照样不能高枕无忧。

    如果国家没有强大的军队，没有能力抵御外族侵犯，那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将来何去何从？他的家人朋友最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归宿？

    这些都是他很小就开始思考的问题。

    到了十三四岁，他跟着梁非学了好几年武，自觉身体素质好了不少，翅膀跟着硬了，心里就蠢蠢欲动，几次三番想去求燕扶光放他出京去历练历练。

    阿厉给他分析：“我想皇上是不会答应的，贵妃娘娘也不会放心，太子殿下、二皇子他们也不会同意……”

    “……”燕九安扯扯嘴角，觉得太没趣了，“照你看，谁能同意？”

    他的语气本是带点赌气的味道，谁知阿厉还认认真真地想到了，他说：“我认为程捷少爷会同意。”

    燕九安那点气瞬间消了，他哭笑不得地说：“程捷当然会同意，我要做什么，都不必事先告知他，他能不带脑子跟我去任何地方，他不算。”

    说完，他叹出一口气，“我其实年纪不小了，怎么才能让他们放心？”

    首先父皇和娘亲那里就很困难，他尤其不想违背娘亲的意思。

    “其实父皇和娘娘他们担心的是您的身体，要想早点出京去历练，殿下您唯有把身体调养好，才能安皇上和娘娘的心。”

    阿厉说在了点子上，燕九安又如何不知。

    “……可是那些补药好难吃。”

    一说到补药，燕九安眼前一黑，鼻尖霎时间全部充满那股不好闻的味道。为了把他身体调养好，御膳房从御医那里得了几张食谱，专门给他做药膳。药膳对于燕九安来说只比黑乎乎的汤药好上一点，真要论起来，他哪个都不喜欢。

    好不容易停了几天药膳，又被阿厉这么一说，燕九安狠狠心咬咬牙：“吩咐御膳房今天继续给我做药膳，以后每天都吃，顿顿都吃！”

    阿厉眼睛亮了一下，生怕他反悔，“好，我这就去！”

    他都不给燕九安后悔的机会，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再然后，燕九安破天荒每天安安分分喝药吃药膳，天一冷自己主动加衣裳，哪里不舒服也不磨叽，突然间乖巧得很。

    燕聿安最先发觉异常，他甚至不用多问，瞥一眼燕九安心底就有数。

    “觉得自己长大了，想飞出去了？”

    说着，从燕九安的碗里抢了一勺粥喝，“以前这玩意儿你说太难吃，看见就皱眉，这都老老实实喝多久了？”

    燕九安觉得燕聿安这是在心疼他，他眉眼飞起来一点，尝试着商量：“是不好喝，但我怕我不喝，父皇不会答应我……”

    “别说父皇了，我也不会答应。”

    燕聿安直接打断他的话，很少用这么严肃地表情对燕九安说：“如果你身体调养好了，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别人不答应我偷摸着都会帮你，可要是不能，我第一个不答应，就算你悄悄跑出去，我都一定把你抓回来！”

    燕九安握着勺子，悻悻道：“不会的……”

    他又不是脑子有病，拖着病歪歪的身体上战场，不仅自己找死，还拖累其他人。

    “我这不就在配合太医们吗？”说着说着他自己委屈上了，“我跟个药罐子似的，一天几大碗药灌下去，感觉都快被腌透了。”

    燕聿安仔细瞅他的脸一眼，煞有介事道：“是瘦了点，但气色好像变好了，证明那群太医还是有本事的。”

    燕九安想听的不是这个，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盯着燕聿安，眼神中略带不满与哀怨。

    燕聿安没坚持多久就妥协：“行行行，晚上我让御膳房做些你喜欢的菜，你来我这边一起用膳。”

    燕九安满意了，清清嗓子说：“偶尔吃一次不打紧，我好好喝药、好好吃饭、保持锻炼，一定能变得更强壮。”

    他身体比小时候好了许多，但好像跟“强壮”二字毫无关联，不仅现在毫无关联，貌似将来也很难比得上其他武将的魁梧身材。

    燕九安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美滋滋又喝了一口药粥。

    程捷那傻小子招呼他的书童把食盒拎过来，要和燕九安兄弟俩一起用膳。

    大家年纪相当，又正在长身体的年纪，饭量大些很寻常。可当程捷捧着一盆白米饭的时候，燕九安还是没眼看。

    “你吃这么多真的没事吗？”

    程捷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我不吃才会有事。前天中午就是吃得少了，下午回家路上差点没饿晕过去。”

    “你家不是给你配了马车吗？”

    “饿晕在马车上就不算晕吗？”程捷哭兮兮又刨了一大口饭，哼哼唧唧道：“九哥儿你好狠的心，非得要我哪天晕在路中间，被那几个讨嫌鬼趁机欺负死你才会心疼我是不是？”

    真恶心，燕九安抽搐着嘴角，“行了，你快吃吧。还有，别整天和他们几个闹，实在不行打一顿，跟他们费什么口舌。”

    程捷埋头把饭往嘴里赶，抽空咬了一口油滋滋的红烧肉，嚼得两腮鼓鼓。

    等他缓过那股饿死鬼的劲儿，他才有时间好好和燕九安说：“打一顿肯定是要打的，就看你哪天有时间。”说着，他飞快地又加了一块鱼肉进嘴里，待看见燕九安碗里清淡的粥后，下巴点点自己这边的大鱼大肉，“吃点肉。”

    “不要。”燕九安无情拒绝，说回到打人这件事上，“看我的时间干什么？他们惹你，你给他们点教训天经地义，只是要注意好分寸。”

    程捷不应：“你都不和我去，有什么意思？我等你有空再说，而且我感觉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正好去出出气，然后我再带你去几个好玩的地方逛逛。”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