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唯一的公主殿下是个令父母兄弟骄傲的女子。
燕扶光和绿卿儿子有四个,女儿独独燕珂一人,因此燕珂自小就受尽宠爱。
女儿娇憨可爱又善解人意,绿卿常常因为有燕珂的存在感到更加幸福,就连燕扶光也是如此。
按照燕扶光的计划,燕珂不必多么努力,他会给她安排好美满快乐的一生。因为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他决不许女儿远嫁,最好就在京城,当然这是比较坏的情况;若燕珂刚好没有嫁人的心思,那么就更好了,给她在京城建一座公主府或者不必出宫,一辈子住在他们身边也是极好的,她的兄弟们拥有的东西燕扶光同样会给她,她只需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必为了某个男人伤怀落泪。
然,燕珂太过争气。
在读书上的天赋不比她二哥差,说是才女都不为过;甚至小小年纪就对医学感兴趣,并且可以投入巨大的努力和热情,其性格坚韧强大,时常令人感慨。
绿卿最先意识到,燕珂不同一般的女子,不该把她娇生惯养于闺阁。她的儿子是雄鹰,女儿自然也是。
燕珂生活在最大程度的自由中,这是她的娘亲和父皇一同支撑的。她不会被女德女训规训,不会被教育女人该贤良淑德,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多大年纪就该嫁人。当年纪略大的同龄女子被禁锢在闺阁学习将来相夫教子的技能时,她可以随时出宫闲逛,不论去哪儿,只要带够人手,不去容易遇到危险的地方,她就不会被约束。
同样,燕珂身上不会特意被标注“女子”这个标签。
当哥哥们习武健身时,她向父皇提出一同学习的要求,轻易就得到了和兄弟们一样的学习机会。每天练武练得胃口很大,抱着碗哼哧哼哧吃饭时,娘亲不会说“女子该纤瘦些才好看”类似的话,反而让她多吃点好有力气继续训练。
还有她的兄长们和弟弟,他们关心她,爱护她,却不会站在男性的视角将她视为弱小的一方。
她自信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人,她值得所有人钦佩的眼光。
燕珂喜欢天南地北地走,偶尔遇见喜欢的地方,就会停留段时间,不过大多数时间在路上。
这次,她跟着商队去白鹤城亲自寻一味药材。
路上没有意外发生,倒是商队中的人对她有些感兴趣。
商队领头人,一个文秀书生模样的男子,他的手下叫他“白掌柜”。
燕珂跟着商队走了半个月,纵使是男子的打扮,但她开口还是女子的声音。因为她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大家也都知道她是个女子。
由于前几日进过一家黑客栈被下了药,燕珂及时搭救,白掌柜对她很是好奇。
中午休息,他走过来,先是友好地笑笑,再递来油纸包着的肉干,“这位姑娘,还没问你,你跟我们去白鹤城所为何事?”
燕珂没接肉干,淡淡回道:“探亲。”
正好许久没见她三哥了,此行顺道去看看他。
白掌柜想了想,试探着又问:“你丈夫在哪里?”
这次燕珂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掌柜为何突然这么问?是我交的钱不够吗?”
“这倒不是,我们走商的,带个人只是顺便,路上大家互相有个照应,真不是为了银子。”白掌柜眨巴着略小的眼睛,为了显得更真诚,“这次不是你帮了我们吗?那咱们就是朋友了,别说加银子,你之前交的我都可以还给你,就为了交朋友!”
商人天性带点奸诈,这是燕珂从一段段经历中抽炼出的真理。
“掌柜的不是说了吗,大家互相照应,这次也是侥幸,您不必如此。”
见燕珂不太好说话,白掌柜暂且歇了攀谈的心思,毕竟后面还有那么长的路,他有的是时间打听。
燕珂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不成想她猜错了。
那个白掌柜,对她越来越关注,晚上还让同行的女打手来陪燕珂一起休息。
燕珂心底疑惑,就问了女打手:“你家掌柜的想要我做什么?”
女打手不给任何预兆就直白地说:“看上你了,想娶你,以后带着你走商。”
“……”燕珂的沉默中散发出浓浓的不解,女打手爽朗一笑,“掌柜的说了,咱们走商很危险,要是有个会医术的人跟着就好了。”
“那他请个大夫随行不就好了?”
“哪个大夫愿意跟着我们走南闯北的啊?而且请大夫不要银子吗?”
“……所以你们掌柜的梦想就是娶个会医术的妻子?”
这样一来妻子有了,大夫也有了,还不用付给大夫佣金。燕珂满头黑线,到底还是她走过的路太少,竟然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人和事。
“对喽!一举多得嘛!”女打手性格很爽朗,之前没有白掌柜交代她对燕珂也很关心,总是叮嘱燕珂许多注意事项。现在他们掌柜看上燕珂,女打手跟着起哄,“你别看我们掌柜有点抠搜,可他对自己人还是舍得的,你考虑考虑我们掌柜呗?”
燕珂想起白掌柜此前的试探,玩笑道:“万一我这次是去探我丈夫的亲呢?”
谁料女打手嗐一声,满不在意的模样:“白掌柜说了,能舍下你这么能干的妻子去边疆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他绝对比得过!”看燕珂还想问,她索性把白掌柜说的话全都抖出来,“而且,能放心你一个人跟着商队上路的男人,不是没有担当就是混得不好,你这么有本事的女子,迟早得把他踹了!”
看来他们在背后真的好一阵分析呢,燕珂哭笑不得。
之后的路程,饶是白掌柜如何殷勤,燕珂都不为所动。
临近白鹤城,白掌柜眼看毫无进展,内心失望不已:“姑娘,你看不上我哪里?”
城门就在眼前,燕珂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从骆驼上跳下来,言简意赅地应付:“我还不想成婚。”看清那人确实是她三哥,燕珂兴奋地挥手,回头告别:“多谢大家一路照应,现已到白鹤城,我得去寻我家人,就此别过。”
“哎——”
白掌柜还想挽留一番,视线中燕珂已奔向那个看起来像是个军队长官的人。
女打手比他先叹气:“咱们都猜错了,人家混得不错,虽没看见脸,身形气质估摸着也是个俊小伙儿……掌柜的——”
白掌柜捂着心口,“别说了……”
燕珂走后,商队那群人还盯着她的背影看,燕九安不免多问一句:“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说起这个就好笑,“他们掌柜想娶我,”关子卖到一半,她三哥的眉头已经挑起来了,眼神似乎在说“哪个?最前面那个瘦猴?”燕珂赶紧补充,“他只是看重我的医术,想不花银子就有大夫随着他们走商。”
燕九安眉头刚放平又拧起,“奸商!”骂了还不解气,吩咐后面的手下,“把这群人在城里多扣几天。”
“三哥,算了算了,做生意不容易,除了这件事他们在路上对我很照顾,算了吧。”
“不行。”
燕珂劝不住,好在燕九安没打算多为难白掌柜他们。
商队一行人莫名其妙被困在城里五天,比他们原计划晚了三天出关。
好不容易可以出关,出关文书交给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迟迟得不到回应。
“这位军爷,您看我们……”
白掌柜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银锭,抬眼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时猛然一怔,世上怎会有如此俊秀的男子!
他脑袋里只剩下“貌若潘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乱七八糟的词语,没听见燕九安问的话。只见那两瓣像花瓣一样漂亮柔软的唇上下动了动,他还没来得及感叹,脖子上就被抵上了冰冰凉凉的东西。
迟疑着低头看去,白花花、明晃晃的,这不大刀嘛!
“我、我……”
这人路上是不是就这么看他妹妹的?若不是还顾及王法,燕九安真想砍了这颗头。
燕珂听闻燕九安今日会在白掌柜们出关的时候出现,一想到她三哥的性子,燕珂一路狂奔而来,就看见了眼前令她心跳停顿的画面。
“三哥!咱有话好说!放下刀,他快被吓傻了!”
白掌柜两腿软的像面条,脸白得像抹了面粉,“姑姑姑姑娘……这这这……”
燕珂握住燕九安的手腕,对白掌柜歉意地笑笑:“我哥脾气不好,你赶紧走吧。”
“我马上走!”白掌柜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唰的一下,以他平时不可能有的速度和身手飞快翻身坐在了骆驼驼峰中间,“就此别过!”
逃出去老远,白掌柜心有余悸:“那是她哥啊?不能娶了,不能娶了。”否则哪天他被大舅子一个不高兴砍死都是活该。
往西有好几支商队,路上荒无人烟,大家散发友好的气息后会互相交谈交谈。
白掌柜还沉浸在后怕中,有心无力地听着其他人说话。
“我从白鹤城出关好几次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定王殿下呢!殿下果然英武不凡!”
“我实在想不到,世上为何有长得如此俊秀的男子!我们村的村花比不上定王殿下一根头发丝!”
“王爷俊美非凡,就是听说脾气不大好……”
听着听着,白掌柜有点反应过来了,出关时差点砍了他脖子的男人是定王!
那那那那姑娘叫他“三哥”,她就是——
女打手一路认真听着,此时明白过来实在惊讶,“她是公主殿下!”
说着,眼神上下打量白掌柜。
白掌柜从那眼神中看出了羞辱,他一口气喘不上来,要死不活地承认:“我是癞蛤蟆。”
女打手对此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