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几位职工提出的两条意见，方翰民当然不会赞同，给予双职工家庭一定的加分，虽然国家政策没有明文规定，但人家多一个人为企业工作，理论上就多为企业做一份贡献，适当加分体现了企业对劳动者的尊重，方案中的条款无可厚非。

    至于通过成人教育取得学历文凭的情况，只要发放文凭的单位是国家承认的合法教育机构，其文凭就该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国家政策也是这么规定的。

    面前的几位职工以为方翰民同意他们的建议，心情激动地说：“方厂长，我们希望厂领导能倾听职工们的心声，取消住房分配方案中这两项不合理的加分条款。”

    方翰民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取消这两项加分条款？不可能。”

    本来以为自己的目的就要达到了，没想到方翰民迎头泼来一盆凉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方翰民，“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说过，住房分配方案中，设置这两项加分条款不仅有理有据，而且得到了厂级领导班子成员的一致同意，在征求意见过程中，也没有听到职工反对的声音，我不能因为你们几个有不同意见，就取消已经公布的条款。”

    “方厂长，你听不进群众意见，十足的官僚作风，不配当红星制药厂厂长！”因为方翰民不同意他们的建议，几名职工恼羞成怒，说话越来越难听。

    如果是工作上的失误，方翰民可以虚心接受任何人的批评，但这种无端指责，他当然不能苟同，“笑话！就你们几个，也能代表红星制药厂六七千职工？我这个厂长是上级机构任命，并得到全厂广大职工认可的，我配不配当厂长，你们几个说了不算！另外，不采纳你们的意见就是官僚作风？这顶大帽子我不接受，因为我要照顾绝大多数职工的利益，你们的目的完全是损人不利己！”

    同一楼层其他办公室的员工，早已听见厂长办公室的吵闹声，有些好奇的职工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上看热闹。

    成立半年多的劳动纪律督查办公室，跟厂长办公室只有两个房间之隔，督查办公室主任焦铁辉也听见了吵闹声，他到门口望了一眼，见走廊里站着十几个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便上前劝导：“现在是上班时间，大家回办公室做自己的事吧，没有什么好看的。”

    劳动纪律督查条例规定，上班时间到机关办公室闹事，属于劳动纪律督查办公室的管辖范畴，把看热闹的职工劝走以后，焦铁辉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厂长办公室，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焦铁辉站在厂长办公室门口，他听见了几位职工的诉求，同时也知道了方翰民的态度，当方翰民斥责对方损人不利己的时候，其中的两位职工气急败坏地说：“你胡说八道！有你这么当厂长的吗？”

    没等方翰民做出进一步反应，焦铁辉走了进去，“这是干嘛呢？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到厂长办公室吵闹，影响厂长正常工作，请大家遵守劳动纪律！”

    听见说话声，几个人同时回过头来，其中两人轻蔑地说：“哟，这不是焦铁辉焦大主任嘛！别跟我们扣帽子，谁违反劳动纪律了？我们找方厂长反映情况，你管得着吗？”

    自从当了劳动纪律督查办公室主任，在履行工作职责过程中，焦铁辉对这样的冷嘲热讽已经习以为常，他根本没把对方的话当回事，看着说话的两个人，焦铁辉反唇相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郝武亮和赖青元，我就说嘛，一般人干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焦铁辉，你是管劳动纪律的，我们向方厂长反映的情况不归你管，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在你们几位大佬面前，我哪敢指手画脚呀？我只是觉得方厂长说得太对了，你们的建议完全是损人不利己！”

    “闭上你的嘴！我们跟方厂长有话要说。”

    刚才在门外已经听清了这些职工所为何事跟方翰民吵闹，现在又看见赖青元和郝武亮在场，焦铁辉就知道这几个人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提建议，而是因为心里不平衡，专门到厂长办公室无理取闹。

    作为全厂劳动纪律督查办公室主任，制止这种违反劳动纪律的行为，焦铁辉认为自己责无旁贷，想到这里，他瞟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两个人，“让我闭嘴？你们好大的口气！我问你们到厂长办公室干啥来了？”

    “已经跟你说过，我们找方厂长反映情况！”

    “可是，我早就听清楚了，方厂长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不赞同你们的建议，你们为啥还不离开？”

    “我们认为方厂长听不进群众意见，他有官僚作风，我们还要向他讨说法。”

    噗嗤一声，焦铁辉差点笑喷，“还群众意见，就你们几个也能代表群众？真是大言不惭！方厂长作为红星制药厂一把手，他要照顾绝大多数职工的利益，谁像你们几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不顾别人？”

    郝武亮和赖青元都跟焦铁辉有过节，两人平时也是劳动纪律督查办公室重点关注的对象，本就对焦铁辉憋着一肚子气，今天仗着人多势众，他们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焦铁辉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于是羞辱道：“焦铁辉，拍领导马屁，也要分场合呀，当着我们的面，你不觉得脸红，我们都替你感到羞愧！”

    哪知焦铁辉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十分淡定地说：“你们这俩小子，永远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我无所谓，因为我说的完全是事实，有什么必要感到脸红和羞愧？你们不是建议取消双职工家庭的加分条款吗？方厂长跟我都是单职工家庭，我们怎么没有这种想法？另外，据我所知，为了给双职工家庭加分，方厂长主动要求降低贡献项的权重，全厂谁不知道，方厂长在红星制药厂贡献最大，降低贡献项的分值，对他意味着什么？”

    不等对方插话，焦铁辉继续数落道：“还有，你们反对给取得成人学历文凭的职工加分，这是国家规定的政策，其他人都没有意见，你们怎么如此特殊？说白了，你们这叫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我要是有这种想法，就发奋努力，自己也考个国家承认的学历文凭。你们不求上进，却把精力用来算计别人，这叫什么本事？”

    如果换做其他人，听完焦铁辉这番话，将会感到无地自容，但以郝武亮和赖青元为首的这几位，臭味相投，他们不仅继续在厂长办公室无理取闹，而且恬不知耻地说：“焦铁辉，少跟我们装高尚，今天的事与你无关，你少管闲事！”

    焦铁辉针锋相对，“我认为今天这事跟我有关，我管定了！”

    郝武亮嘲讽道：“住房分配属于后勤部门管辖，焦铁辉，你一个管劳动纪律的，什么时候开始管后勤了？厂领导给你委任新职务，也得给各基层单位发个红头文件，通知一下吧，大家看见委任焦铁辉新职务的红头文件了吗？”

    赖青元跟着起哄，“没看见！”

    两人一唱一和，本来想把焦铁辉置于无比尴尬的境地，但焦铁辉却没有丝毫的难堪，“郝武亮，赖青元，虽然你们在这儿跟我演戏，满嘴胡说八道，但你们还知道我是管劳动纪律的，说明你俩还没完全丧失理智。我现在郑重宣布，你们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劳动纪律，我劝你们马上离开厂长办公室，立即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干嘛呢？在厂长面前跟我们耍威风，别以为我们会被你吓倒！”赖青元歪着脖子，显然很不服气。

    “赖青元，我用得着吓唬你吗？但我再次重申，你们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劳动纪律，如果不尽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劳动纪律督查办公室将根据有关条例，对你们进行严厉处罚！”

    郝武亮故意挑衅道：“说得这么吓人，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处罚我们。”

    对待无赖，焦铁辉向来态度强硬，他当即宣布：“根据劳动纪律督查条例第五条第六款之规定，对于擅自脱离岗位者，按无故旷工处理，除了记录在案，扣除当天工资，还要扣除当月奖金。根据劳动纪律督查条例第八条第三款之规定，对于寻衅滋事，无理取闹，影响他人正常工作的行为，给予行政记过处分，并扣除季度全部奖金，如果不听劝阻，将交由保卫科处置！”

    赖青元等人并未拿这番话太当回事，“焦铁辉，你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只是向方厂长反映情况，哪里违反劳动纪律了？劳动纪律督查条例也没有禁止向领导反映情况呀！”

    对于这帮人的狡辩，焦铁辉已经忍无可忍，“刚才我把劳动纪律督查条例讲的很清楚，你们不仅擅自离岗，而且到办公室无理取闹，影响方厂长正常工作，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考虑，如果五分钟后还不离开，我马上就给你们单位的考勤员打电话，把你们的行为记录在案，当月兑现你们的各项处罚！”

    尽管郝武亮等人还不服气，但焦铁辉毕竟是红星制药厂劳动纪律督查办公室主任，他一旦开出罚单就不能更改，扣除一天工资也许影响不大，要是扣除当月奖金，相当于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在当时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如果再扣除季度奖金，他们就亏大了！

    虽然这几个人是全厂有名的刺头，但他们并不傻，这笔账他们算得清楚。

    焦铁辉很了解这些人的底细，他们在利益面前心理失衡，提出的所谓建议完全是胡搅蛮缠，其实他们自己不会因此得到一点好处，如果再因为违反劳动纪律受到处罚，在经济上遭受不小的损失，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认为这些家伙不会做那样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