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毓赶到医院后,大脑空白一片。
手术室的灯亮着。
外面的走廊,血渍模糊成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浓浓的血腥气。
李副官说,沈怀洲送金禧的路上,遭到刺杀。
杀手是金家的敌人,专门冲金禧来的。
为了救金禧,沈怀洲身上中弹,险些伤到心脏。
如今人已经在手术室,抢救两个多小时,还没有出来。
钟灵毓手脚冰凉。
她坐在长椅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李副官从车上,拿来沈怀洲的风氅,给她披上。
风氅厚重,有沈怀洲身上的气息。
清爽皂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
钟灵毓身子不再抖了。
她颤着唇瓣,声音发抖,“金禧小姐呢?”
“金禧小姐吓晕过去,在病房里躺着。”李副官边说,边在走廊不安走动着。
钟灵毓看着地上的血,手足无措。
她落了泪,咬着牙压抑道:“沈怀洲他疯了不成,为了救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险些把他自己的命搭进去,他到底在想什么?”
情急之下,钟灵毓有些口无遮拦。
并非嫉妒沈怀洲对金禧的保护,而是生气沈怀洲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他应该优先自保才对。
敌人是冲着金禧来的,他若不扑过去救,何至于性命危在旦夕。
钟灵毓因担忧,而致失态。
她跑去卫生间,掩面痛哭。
李副官想要追过去,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只是安排两个卫兵,在卫生间外面附近等候。
他也在思考钟灵毓的话。
少帅为救金禧,不顾自身性命,属实奇怪。
本来,少帅和金禧就没什么情分可言。
当时那情况,依着少帅的性子,应该是保自己的命为主,救金禧的命为次。
可为何主次颠倒了呢?
心乱如麻,而沈怀洲此时还在抢救,李副官没心思再想下去。
等钟灵毓回来,他和钟灵毓一起,默默在手术室外等候。
直到半夜,手术室的灯灭掉。
医术高超的军医,从里面出来。
钟灵毓迫不及待上前,哑着嗓子问:“医生,怎么样?”
军医是沈怀洲的亲信之一,知道钟灵毓是沈怀洲心尖上的人。
他扬起淡笑,耐心安抚道:“灵毓小姐放心,少帅福大命大,已经过了危险期,再观察几日,便没什么大碍了。”
钟灵毓腿软了下去,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口喘着气。
不一会儿,沈怀洲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他还在昏迷,面色惨白,整个人脆弱得像一张轻飘飘的纸,好像风一吹便能散。
钟灵毓怔怔盯着他,眼里落了泪。
她站不起来,由李副官搀扶着,跟随护士进了病房。
沈怀洲安静躺在病床上。
钟灵毓就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李副官吩咐人买来热腾腾的饭菜,钟灵毓没有胃口。
“灵毓小姐,你还是吃点儿吧,若少帅醒了,看到你气色不好,他也会担心。”李副官劝了几句。
钟灵毓只好僵着手,接过一碗热粥。
她喝了几口,就放下了,继续盯着沈怀洲瞧。
夜晚的病房很冷清,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李副官倚靠在墙边假寐。
钟灵毓却彻夜未眠,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怀洲。
隔着十来分钟,她会伸手,去探一探沈怀洲的鼻息,以确保他还活着。
钟灵毓怕极了。
她想到,母亲云素清去世时的模样。
脸色惨白,唇色发青,身上没有温度,冷冰冰的。
她伸进被子,紧握住沈怀洲的手。
他的手宽厚,又暖和。
钟灵毓一直悬着的心,悄悄放下。
新的一天,晨曦降临,钟灵毓终究是抵不住疲惫,埋在沈怀洲臂弯里睡了过去。
沈怀洲是在当天中午醒的。
完全清醒后,他感受到小臂传来的毛茸茸的酥痒感。
低头一瞧,钟灵毓紧握着他的手,乖巧地趴在床边。
她发丝轻扫着他的胳膊。
睡着时,有几分可爱的憨态。
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嫩得仿佛能掐出水。
只是她睡得有些不安,眉心紧紧皱着。
沈怀洲眼里溢出怜爱。
他哑着嗓子,“灵毓...”
钟灵毓没有醒,倒是惊动了躺在沙发上睡觉的李副官。
李副官拿了杯温水,喂给沈怀洲喝。
沈怀洲喝水的时候,手一直触碰着钟灵毓的脑袋。
李副官小声道:“少帅,你可别吵醒钟小姐,她担心得不行,昨天哭了好一阵,晚上又守在你床边,几乎没怎么睡觉。”
“她哭了?”沈怀洲眼睛亮了亮。
“是,哭得挺惨,眼睛都肿了。”李副官也笑了,“灵毓小姐这是担心你。”
沈怀洲心情明朗。
这丫头,晓得他差点儿死了,还知道落几滴眼泪。
又出乎他意料,守了他一晚上。
不错,还算有几分良心。
真不枉他疼她。
沈怀洲抚摸她的小脸,唇角漾出笑意。
这个时候,钟灵毓缓缓睁开了眼。
她看到沈怀洲炯炯有神的眸光,微微发怔。
沈怀洲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侧,声音温和低哑,“发什么呆,摸摸我,瞧瞧我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钟灵毓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直出神,静静感受着他脸上的温度。
少顷,几行清泪从眼睛溢出。
沈怀洲很心疼。
他扬手擦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别哭了,嗯?”沈怀洲揽过她,轻轻吻她的唇。
他呼吸湿热,柔软扫过她的唇舌。
钟灵毓清醒过来。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
原来,这已经是现实,沈怀洲醒了。
她怔愣片刻,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冷冰冰的一片濡湿。
沈怀洲轻笑,“担心我,都担心傻了?”
钟灵毓脱离他,瞳孔在眼眶中慌乱打转。
她擦了擦眼泪,在沈怀洲错愕的注视下,转身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