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冯有喜见她脸色发白,显然当时画面极为血腥,他顺势岔开话回道,“皇上皇后和皇贵妃来探望太子,太子正向三位长辈辞别,姑娘且坐片刻,便会启程。”
“好。”甄青殷应了声,对着镜子比划玉镯。
冯有喜识趣地退下,嘴巴险些咧到耳后根。
甄小娘子主动问起去行宫的马车,说明她不抵触与太子殿下来往。
就说嘛,他家殿下哪里比卫颐、宋蹇差了。
就是……太子令小娘子动心的代价太大了点。
冯有喜脸上的笑容落下,不由满腔心酸。
罢了罢了,若挨了两刀,甄小娘子还是铁石心肠,估摸殿下救回来了,也得气死。
现在的结局总算不错,太子殿下心想事成,至于甄小娘子的太子妃之位怎么弄来,就让殿下自个儿苦恼去吧。
殿下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他站到太子的帐篷外,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绰绰的交谈声。
是皇帝正在询问太子昨日细节。
太子身上的两个大刀口瞒不住,小伤就忽略不计了,他没提王临渊把山洞堵住的事,只说自己当时要死了,甄青殷死马当作活马医,为他拔刀,恰好他身上有一颗江湖老道士赠送的仙丹,起初不信,随手放身上,快死的时候吃下,发现有奇效,这才捡回一条命。
皇帝三人半信半疑,但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姑且信了太子的话。
皇后和皇贵妃对甄青殷感激涕零,直说要当面感谢她,又被太子拦下——他还没跟甄青殷串通好,自不能让旁人见她,漏了口风。
他更怕甄青殷畏惧天家威严,把捅他一刀的真相抖出来。
皇帝口头骂了一通王临渊失责,要给他降职、多关几天等等,这才和皇后、皇贵妃出帐篷。
冯有喜跪送三尊大佛离开,弯腰入内:“殿下,何时启程?”
“立刻启程,”早些走,不走又要被问安的大臣们缠住,太子捏了捏眉心,掀开薄被,吩咐,“避子汤的事儿,给杜若送一千两银子,封口。”
这种糗事,一定不能让甄青殷知道。
至少成亲之前,不准她知道。
“是,殿下,奴才省得。杜若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应不会乱说话。”冯有喜殷勤备至地给太子殿下穿鞋,又殷切地仰头望着太子。
太子在甄小娘子的事上,一向出手大方。
太子一无所觉,正烦心着。
因他方才忽地记起一事,去岁生辰宴之前,他可是看不见大蜜蜂和系统面板的。
大蜜蜂和系统面板未必消失了,或许濒临死亡,大病一场,他失去了看到它们的能力。
一会儿得找个机会,跟董素素见一面,验证一下。
冯有喜殷切地盼了半晌,见太子一脸老谋深算,一点没想起自己,不由落寞地垂下眼。
就他的嘴不值钱呗。
他丢下满腹心思的太子,从太子那上了三层锁的银票匣子里,取出一千两银票给杜若。
“甄小娘子是干净人儿,别说些污糟话污了小娘子的视听。避子汤的事过去了,不准再提。咱家话里的意思,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杜若高高兴兴接了银票,严严实实藏进腰带内侧缝的荷包里。
就是不告诉姑娘,傻子才会认为亲个嘴会让女子怀孕嘛。
她之前想提醒的,可后来想想,之前姑娘从二姑娘那里讨来二十本朝廷禁书,看完就放一边。她和南星略识几个字,悄悄捡起来看,两人识的字凑一块,才勉强看完一本。
姑娘见了,也没阻拦,只笑着提醒:“书中之言,不可不信,不可尽信,当个乐子看就罢了。我书房里的书,你们有想看的,尽管看,不认识的字来问我。”
有姑娘亲自发话,她和南星一发不可收拾,沉迷话本出不来了,主仆三人一连看完所有二十本话本,才还回二房。
书中描写大胆,杜若也是从书里才尽知男女之间那点花花事。
她能看懂,冰雪聪明又研究医书的姑娘,岂能看不懂?
姑娘只是心地太善良,不忍太子丢面子罢了。
这一千两银票,她收得心安理得。
冯有喜眼巴巴地看着杜若藏起银票,微微抬着下巴,摆足东宫大管事的款儿,等着杜若孝敬他。
哪知,杜若收好银票,道了声“公公没旁的事,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公公且忙”,说罢,笑嘻嘻走了,一蹦一跳的,像个啃了甜萝卜的兔子。
冯有喜:“……”
他慢慢回过味儿来,想发财,得跟对主子啊。
有个小太监抱着一个花盆,不小心撞了他的肩膀,冯有喜没有胡子吹,只能瞪眼睛:“毛手毛脚,没眼色的!”
小太监用花盆挡着脸,赶紧溜了。
杜若回了甄青殷身边,把银票一角露给她看,低声说了仨字:“封口费。”
甄青殷挑了挑眉。
一千两!
太子殿下的面子可真值钱。
为了男人那点死要面子的体面,连小气吝啬的本性都暂时改了。
“给你,你就收好,我给你兜着。”
杜若眉开眼笑:“多谢姑娘!”
甄青殷笑了笑。
“姑娘挑好镯子了吗?”
“就这只吧,配我身上这件披风。”她随手指向一只红翡手镯。
衣裳首饰,全是皇后娘娘派人置办的上等货,宫外买不到的好东西。
甄青殷叹气,不知当卫极说出要立她为太子妃时,皇后会不会后悔对她这么好,皇帝和皇贵妃会不会变脸,继续拿她当太子的“救命恩人”看待。
玉镯触手冰凉,杜若拿那汤婆子暖玉镯,煨热了,才给甄青殷戴上。
衬得肌肤胜雪,凝脂如玉。
杜若托着她的手腕笑道:“姑娘皮肤白,衬得这镯子水头更漂亮了。”
冯有喜进来请她们上马车。
杜若先上,再拉甄青殷上去。
甄青殷衣摆稍长,怕绊脚出丑,便把手递给她,立在一旁的太子本沉思着什么,眼眸忽然一凝,盯在那只戴红镯的皓腕上,思绪也打断了。
甄青殷遮下袖子,钻入车厢。
太子掩下眸中思绪,随后踩着上马石登上马车。
车厢铺上厚厚的褥子,太子艰难地躺上去,马车启程,他蹙了蹙眉。
显然扯到了伤口。
但他一声没吭,硬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