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听小丫鬟禀报完美琳主仆的情况,杨氏有些不忍地对慕嬷嬷道:
“嬷嬷,咱们对冀家丫头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了?”
慕嬷嬷面上闪过嘲讽,笑着劝慰:
“夫人心善!这有什么!冀家那丫头巴巴地非要跟着冀忞进咱们侯府,要抱咱们侯府这颗大树,要抱您的大腿,不为咱们侯府效劳,不为您做点牺牲,咱们凭什么护她?”
杨氏叹气:“她们也是可怜,远离父母亲人,想寻些庇佑也是寻常。”
慕嬷嬷眸光阴冷:“请夫人庇佑,就好好地做低伏小,象玉颜小姐那样,卖乖耍宝,谁都能疼她们几分。但她偏偏不走正路,欺骗夫人!老身决不能忍!您莫怪老身如此厌恶。”
杨氏眼中有些犹豫:“嬷嬷,可是她从来没收过我的一文钱!而且还自己搭了很多银两。也不算骗我。”
慕嬷嬷不屑地道:
“那是因为她狡诈,她在放大招,在放长线钓大鱼!她对夫人有所求,她以后要靠着夫人找个好婆家,如果作为侯夫人的义女,比那个四品将军的侄女尊贵多了,她就可以嫁入高门,到时候必要感念夫人的恩情,现在付出点代价,磨磨性子,难道不应该?”
杨氏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书房内,洪培菊双眼微眯,面色如常地问暗卫道:
“刘毕胜恢复怎么样了?”
暗卫垂手而立,道:“已经恢复到可以行动的程度。”
洪培菊微微点头。
投靠焦贤妃,也是不得已。
明明提心吊胆,费心费力的是自己。
好不容易训练出来刘毕胜,结果出了意外,却自己承担,险些搭进去一个儿子,却只得了两万两银子!
如今,他想尽办法把刘毕胜治好,却又不得不拱手相送。
妥妥地“为他人做嫁衣”!
那又怎么办?淮安候府已经无权无势多年,除了依附他人,他现在也无计可施。
好在,冀家姐妹在侯府,一切还可筹谋!
想到此处,洪培菊露出阴森笑意,拿起一个锦盒,打开,盒内一只上好玉镯。
小厮应声进来,洪培菊和蔼地对小厮道:
“把这个给恪吉居的苏姨娘送去。”
雨过天晴,冀鋆冀忞等来到“好邻居”。
一进门,潘叔急急地道:“大小姐,那个昏迷的客官跑了!”
那次在“好邻居”中毒昏迷的人后来被送到远离市中心的一处宅院,这是潘叔名下的一个房产。
有时候潘叔用来招待一下外地的朋友。
更多的时候是闲置着,只留一对年过半百夫妻看看院子。
看院子的夫妻人称楚伯和楚大娘,担心他们照顾这个病人吃力,还特意让闻氏兄弟过来帮忙。
潘叔说,这个客官自称姓李,是个去边关做生意的,赔了钱,只得回来。不料在“好邻居”中了毒。
楚伯问他家住何处,自己家有店铺还是为店老板做工,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好邻居”的东家老板一定会尽力满足。
这次在“好邻居”中了毒,昏倒了这么久,家里人或者店老板会不会很着急,我们“好邻居”帮你捎个信,把他们接来看望你……
楚伯希望等到他家人来,一起商量商量解决办法。
大小姐说了,会好好赔偿,如果真的伤残了,“好邻居”就养着,上哪里找这么好的愿意负责的老板,换做别人,趁昏迷把你扔出去,你还能怎么样?
结果,这个李客官什么都不说!
越不说,楚伯楚大娘和闻氏兄弟越担心!
肯定是琢磨着漫天要价!
他不说,说不定,他的家人或老板已经知道了。
毕竟,“好邻居”中毒这件事情,当时有很多人知道,瞒也瞒不住,何况,冀鋆根本没想着瞒。
冀鋆觉得没有必要下力气瞒,不值得。
她从21世纪过来,人们的八卦心理是有期限的,只要有新的八卦,无论现在的传闻热度多大,很快就会被替代,被遗忘!
楚伯担心这个李客官的亲朋就是想等他恢复体力之后,打起精神大闹,或者打官司!
冀鋆和潘叔商量后,决定静观其变。
人家不说,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如是,闻氏兄弟更加密切关注这个李客官,很快发现,这个李客官好像总是寻找机会逃跑,但是,可能体力没恢复,总是没跑成:
第一次是在白天,那时候,李客官刚清醒两天,走两步直晃悠。楚伯发现李客官自己走出了院子,还没等叫住,李客官就撞到了门外的大树上,又昏了!
第二次是在夜里,直接在院子里撞上石凳,又磕到石桌上!滚到了地上!闻氏兄弟赶出来,把他扶了进去!
第三次是在傍晚,因为楚伯和闻氏兄弟都对李客官特别留意,所以,这个李客官也很老实。
但那个时候他饭量大增,身体恢复很多,闻初晖特别注意到这个李客官虽然瘦弱,但是很健壮,肌肉很发达。
晚饭前,李客官趁机借口去茅厕,跳墙跑了出去。
结果,楚伯和闻初晖追出去的时候,正看到这位李客官扶着墙摸索着朝前走……
楚伯看看一丈多高的院墙,彻底懵了:
身手这么矫健,不用梯子能跳墙,到了平地上得扶墙!
以为是摔坏了腿脚,一查看,哪儿都没坏!
这是什么道理?
海棠听到此处,很是不安地提醒道:“大小姐,这是不是我们乡下说的“鬼打墙”啊?”
冀鋆以前只是听说过“鬼打墙”,好像还有一部电影,但是没看过。
具体也不了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潘叔皱眉道:“听说“鬼打墙”都是在夜里出现,而且是在坟地这样的地方,这大白天的……”
潘叔直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海棠听了不自主地缩缩肩膀,四下看看。可能是担心白天遇到鬼……
芍药想了想后恍然大悟道:“小姐,我知道了!”
冀鋆兴味索然地道:“你又知道啥了!”
芍药双眼闪着光:“他肯定是被大粪熏得!”
“噗!”潘叔一口水喷出来,然后,不停地咳嗽起来。
芍药继续道:“小姐,你不记得了吗?咱们在乡下的时候,有个老伯身子骨可硬朗了,结果掏粪的时候,晕倒了。夫人说,老伯就是被大粪熏得!”
冀鋆虽然不知道这个老伯的事情,但是知道芍药说的这个情况是“沼气”导致。
沼气就是甲烷,主要从沼泽地、污水沟或粪池里产生,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芍药越说越觉得自己猜测有道理,兴致勃勃地又道:“这个李客官真是倒霉,从正门出去,碰上大粪!从后面出去,还是碰上大粪!这运气,啧啧!绝了!小姐,你说,他是不是应该去赌一把,说不定能一下子发财呢!”
冀鋆气得弹了芍药一个“脑瓜崩”:
“赌什么赌!发什么财!还出门碰见大粪,那能一样吗?碰见大粪就晕,咱们还用不用出门了!得掉粪坑里才能晕倒!”
言罢,冀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了……
潘叔,“……”
合着我花了那么多钱买了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是建在粪坑里的!
楚伯,“……”
嗯,这么多年,我和我媳妇都住在粪坑里。
闻初晖扶额……
一出门就碰大粪,还被熏倒,这运气去赌场,还不得杨贵妃进去,赵飞燕出来!
今天闻氏兄弟和楚伯陪着他去“好邻居”。
一上马车,这位李客官就掀起车帘不停地向外看,距离“好邻居”有两里左右的时候,突然,跳出车外,一转眼就找不着了!
潘叔有点焦急,每年,京城里做生意的被找茬闹事,借机生事的实在太多。
潘叔急道:“是不是他本身就是京城的人,现在醒了之后,回去找人来闹事,或者是直接上衙门去告咱们?”
冀鋆想当下也只能严阵以待。
潘叔嘱咐伙计们留神,每个人都准备好顺手的武器,不能拿刀,砍伤人也不行!
扫把,笤帚,鸡毛掸子,擀面杖……万一有人来闹事,可以随时随时应对。
唉!难啊!古代也有“碰瓷”啊!
冀鋆又嘱咐人去大理寺找蓝捕头,请他得空过来照应一下。如果能来几个大理寺的官差,可以稳定一下局面。
另外,门前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乞丐,跟他们一说,都很爽快,答应帮忙,能打就打,打不了就去帮着报信,如今也在外面候着。
提心吊胆等了一个多时辰,没有动静。
“好邻居”众人有点宽心,猜测也许过于紧张了。
却见李宓带着展骁等几个人大步走进大厅,直言要见冀鋆。潘叔忙将他们请到二楼雅间。
冀鋆冀忞正在后院等着消息,接到伙计的报信赶快来到二楼。
李宓见到冀鋆,眉头微锁,脸色不佳,沉声问道:“这个人的东西你收起来了?”
冀鋆一头雾水,什么人?什么东西?
李宓指指身后一个中年男子,高大,消瘦,貌不惊人,但目光如炬,对视一眼,令人感到一种威压。
这种感觉与展骁等侍卫带给冀鋆的感觉不同。
潘叔上前悄悄对冀鋆道:“这个人就是那个昏迷的客官!”
“哦!”冀鋆颔首:“李客官?你是李家军的?还是礼国公府的?”
李客官面无表情,拱了拱手:“冀大小姐,多谢你照顾在下多日!在下的衣服和随身的物件,还请大小姐归还!”
冀鋆觉得可笑,看他那样子好像自己贪墨了他的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
冀鋆笑笑,直言不讳地道:“你的衣服太脏了,当时,你身上有伤,脱下来很费事,我就命人把衣服剪开脱下来,检查一下没有什么东西就烧火了!你随身没有什么银两,只有几文钱,还有点干粮。这些东西,你算算,多少钱,我赔!十倍也可以!”
总不能李宓帮他来“碰瓷”吧?
熟料李宓一下站起:“干粮?是窝头吗?在哪里?”
冀鋆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李宓,木然点头,喃喃地道:“是窝头,扔了!”
李宓脸色更加难看,又强忍住,尽量耐心地问道:“扔哪里了?”
冀鋆看着李宓的样子有点害怕,李宓一直是温润如玉,和煦如春般的翩翩公子,如今这副模样——
有点,嗯!要吃人!
冀鋆指指芍药,芍药努力想想道:
“大公子,那几个窝头全都扔泔水桶里了!然后,泔水桶被郊外养猪的梁大叔拉去喂猪了!但现在,估计,都变成猪粪了!”
“你!”李客官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桌面出现一个洞!
“你赔我窝头!”李客官吼道!
冀鋆和冀忞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不自主地靠在了一起。
李宓一记锋利的眼神射去,李客官忙低头,收起拳头,气呼呼坐下。
芍药见状,忙张开双臂挡在冀鋆冀忞前面:“你干什么!不就是几个窝头吗?赔给你就是了!干嘛吓唬我们小姐!我们还救了你的命呢!”
冀忞面色不虞,出声嗔怪道:
“大表哥,有事说事,怎么了?”
李宓脸色青黑一片,重重叹口气:
“那不是普通的窝头,是李家军传回来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