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福和老驴头坐在小马扎上聊着天，老彪子穿了一件长褂子，从胡同里出来，走到两人身边，哼，把摊子往拉远一点，明显不想跟他俩坐在一起。

    这一晚上李来福什么也没收到东西，这些人还没到饿鸡眼，卖的东西都是各种乱码七糟的，早晨五点多钟天微亮跟老驴头告了个别，走到东直门，进城最早的都是一辆辆粪车。

    驴车牛车叮叮当当进了城，一个个车老板，有认识的还大声聊着闲话，抽着卷烟跟那小排气筒子似的，别看这帮人进城拉粪，可是回到村里，一个个也牛皮的不得了，除了村长谁都不买账。

    再往后20年，京城都离不开这些人，走进南锣鼓巷，小六子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不过李来福再也不吃他家包子了，哪像那些前辈说的，咬一口汁水横流，香气扑鼻，哪有肉呀？要是早餐摊一个包子那么多肉，老百姓谁家还买肉，直接吃包子不就完了，六毛五一斤猪肉，能买21个包子，还加上白面关键还不要肉票，至于说要粮票到鸽子市不比买肉票方便多。

    桌子上就一位顾客，李来福还认识就是那个老五头，关键是他那个破鸟笼也算是南锣鼓巷头一份了。

    李来福走到他身后，看了看鸟笼里里边啥都没有，看着老头大口子吃的包子喝的豆浆，估计这老头从昨晚上就开始饿着，就等着这一顿了，李来福重重的叹了口气。

    噗，吓一跳，

    他吐出半口豆浆骂道：“你这孙子的有毛病啊，大清早在我后面叹什么气？”

    李来福看着鸟笼说：“老五头你这鸟都饿的乱蹦乱跳，你要养不起就给放了吧，这鸟跟你遭老罪了。”

    “我怎么养鸟关你屁事，你说你为啥在我后面叹气？”

    李来福也不搭理他，对着那个小六学徒问道：“你听见我叹气了吗？”

    那个徒弟一直在忙着，怎么可能听到他叹气？很老实的回答着：“我没有听见。”

    “老五头看见没有？他都没听见我叹气，你少冤枉我。”

    老五头拍着桌子说道：“他是个傻子，你问他有啥用？”

    徒弟没有说话，但是小六老头已经放下擀面杖了，说道：“老五，你会不会说人话？你这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小六子你他娘的有毛病啊，这小子吓我一跳，我把豆浆……不对，小六子老五也是你叫的。”

    李来福看见两人准备吵架，悄悄的溜边走了，这两个人吵架，他已经领教过了，用东北话说就是扒小肠，干吵吵也不动手。

    高高兴兴朝家里走去，走到大院门口李来福点小惊讶问道：“刘奶奶，你咋起来这么早？”

    这老太太家里又没有孩子，每天最早也要七点多钟起来了。

    老刘太太一脸怨气的说道：“别提了，你那缺德的张爷爷五点钟起来就引炉子做饭吃，今天风向又不好，烟都刮到我们家了，把我呛醒了。”

    李来福点着头心里无比高兴嘴里却说道：“这老头是缺德，刘奶奶我帮你骂他去。”

    老刘太太一脸笑意的说道：“还是我们来福懂事。”

    李来福走到老张头家窗户边，看着他在桌子上吃着玉米糊糊。

    “早晨吃那么厚的玉米糊，张老头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嘴上说的一本正经的话，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就差笑出声了。

    张老头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李来福把手伸进去，拿起桌上的茶缸盖看了一眼，好家伙，山里红茶少了一大半，怪不得一大早起来就做饭。

    李来福最后还是没忍住，哈哈……。

    昨天脸上被他掐一脸煤灰，李来福忍住笑声问道：“张爷爷，你看我脸上脏吗？”

    听到这句话，张老头终于搭腔了伸着手过来说：“来来，你离我近点我眼睛不好，我看看你脸上脏不脏？”

    李来福赶紧后撤，这要被他逮到这老头还不给他掐青了。

    “哎呦喂，张爷爷你这可不少吃啊，你这玉米糊糊可够厚的，看来你胃口是打开了，你不用谢我。”

    张老头没掐到李来福骂道：“我谢你奶奶个孙子，你个缺德玩意，你咋舍得放那些糖呢？我三点多钟喝的，一直熬到天亮，差点没饿死我。”

    “那也不能怪我呀，你老头就是嘴馋，谁让你喝那么多的，你看看大半缸子都没了。”

    张老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半夜迷迷糊糊的，喝着甜滋滋的味道，你忍得住啊？”

    张老头指着茶缸说道：“缺德玩意，赶紧把这半缸的山里红水拿走。”

    李来福摇着头说道：“张老头我看你挺爱喝的，你留着喝吧。”

    张老头放下筷子骂道：“我爱喝你奶奶个腿，我一个月18斤粮，街道补贴我二斤，他们要知道我喝山里红水助消化，还不把我那二斤粮取消了。”

    哈哈……。

    “你…放心我…保准不对别人说，”李来福一边大笑着，一边拍着胸脯保证着。

    老刘太太从门口伸头问道：“来福，你在那笑啥呀？”

    李来福笑着指着屋里说道：“刘奶奶，张爷爷喝山里红水助消化呢。”

    张老头直接拿筷子伸出窗外，嘴里骂道：“你个缺德玩意，你就这样给我保证的？”

    老刘太太倒没有像李来福一样哈哈大笑，而是快步走过来问道：“老张大哥，你这是有啥想不开的，咱们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虽然粮少点，不过活着他不好吗。”

    张老头都无言以对了，李来福也收住笑意问道：“刘奶奶，这是怎么说？”

    老刘太太说道：“来福，你还小不知道，你张爷爷这是想不开了，想把粮食一次吃完，然后……，”说到这里看向张老头。

    李来福笑得更大声了，别人还有可能想不开，这老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老头拿起桌子边的扫帚，朝着门外追来，刚才还是消化的事，这一会都给他弄的想不开了。

    李来福跑到家门口喊道：“刘奶奶你快劝劝他，这老头现在脾气这么暴躁，估计真有事情想不开。”

    嗯，

    老刘太太点着头说道：“老张大哥，咱们去门口坐坐，聊聊天，你这有啥想不开的，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