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孩子今年十三岁,却生的差不多矮,身材瘦小,光着脚丫,衣服上布满补丁,徐安是个女孩,可她瞧着和小男孩也没啥两样,流着长长的清鼻涕,裤腿能挽到膝盖上面去。
徐氏一看见,便要找荆条打她,“你个死丫头!露这么多肉做什么!让旁的不长眼的坏男人看去了,把你娶回家一天打三顿吗?”
在一旁的徐令:……
他怎么感觉有人在CUe自己?
徐安怪叫一声,手里的叶片也扔到地上,连忙跑到大哥身边,“哥!救我!”
徐令这人对妻儿不好,可对一双弟妹,却是极好。
小时候他自己饿着肚子呢,也要从外面偷东西带回家喂养弟弟妹妹。
也不知挨了多少打,徐令才养出这么厚的一张脸皮。
他拦住徐母,“好了,就随她去吧。”
现代的灵魂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就算有问题,也是徐令这样不怀好心的渣男有问题。
徐安被大哥救了小命,连忙又跑回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鱼。
徐平正在激动地讲他们是怎么把这些鱼给偷回来的。
对,是偷。
流经莲花湾子的大江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叫它大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莲花湾子靠着大江,自然有渔民打渔,可外面的江水在莲花湾子拐了一道急弯,江水湍急,涨潮时更是吓人,寻常村民下河捉鱼,常有溺水的事情发生。
就拿莲花湾子来说,每年都会淹死几个孩童。
因此徐令耳提面命,不许弟弟妹妹下河捉鱼,他自己练就一身水中本领,俩弟弟妹妹却不通此道。
这鱼自然不是他们下河捉的,而是寻了那些打渔的船家,趁人家上岸的空隙,跳人家船上明抢的。
俩孩子手脚麻利,也不多拿,偷了就跑,跑不赢就挨打,也不知偷了多少家,才偷回来五条巴掌大小的鲫鱼来。
徐令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得意的两个孩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骂他们,让他们把鱼给还回去?
刚让徐母还了鸡,一家子早晨喝的粥跟水没啥两样,再还了这些鱼,他去哪变出食物填饱他们的肚子呢?
徐令好像有点明白了一件事,饥饿,会吞噬人的道德品质。
他无奈摇头,只能压下心里改造弟弟妹妹的念头,让徐母把鱼给处理了,烧来吃。
徐家三间房,两间住房,一间厨房加杂物储存间,原本是用来堆放柴火的,不过家里就徐令一个劳力,他有时候心情来了,就会囤些柴火,供一家子使用。
要是哪天去镇上赌博,几天不回家,徐平徐安他们就去“捡”人家的柴火。
如今柴火也没剩几根,铁锅更是没有,早被徐令赌上头给卖了,只剩下一个缺了口的陶瓮。
徐母简单把鱼内脏给掏了出来,要不是徐令坚持,她连鳞片都不想刮,就这煮鱼的时候还絮絮叨叨,说徐令大手大脚。
徐令内心无语,见她在厨房里翻出一个小罐子,从里面撮出一抹不知名物体扔进锅里。
锅里咕嘟咕嘟煮了一会儿,一锅鱼汤就做好了。
徐母喜笑颜开地先给徐令盛了一碗,又让两个儿女去盛。
“去叫你嫂子和大丫出来吃饭。”徐令对徐平道。
徐母瞪大眼睛,“你叫她干啥!”
徐令一脸不解,“吃饭啊。”
“你对她太好了!一会儿给她剩点骨头和汤就好了,还能饿死不成?她又不是没有娘家!”徐母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徐令简直无语死了。可再一看,陶瓮里煮了三条鱼,他碗里一条半,俩弟弟妹妹共分一条,徐母小半条尾巴,其他都是汤。
鱼腥味十足,毕竟汤里什么去腥的调料都没放,白的有些混浊,徐令单是看着就有些吃不下去。
就这样的饭菜,徐家人还要防备着顾迢这个给徐令生了孩子的“外人”!
徐令原本还有些怨恨,为何让自己变成一个男人,可再看顾迢这个女人的处境,她顿时有些庆幸起来。
可庆幸也不该建立在女性的痛苦之上。
“去叫她俩出来吃饭!”徐令强硬地说道。
徐平放下碗筷,听话地去叫人了。
徐氏恨铁不成钢,可谁叫这是徐令的意见呢。
顾迢牵着女儿出来了,大丫早就闻见鱼的味道了,欢喜地叫道:“鱼!”
她抬起小脸看顾迢,摇晃她的手,嘴角流出晶莹的涎水,“娘,鱼鱼!”
顾迢飞快地抬起眼皮看一眼徐令,鼻腔里挤出回应,“嗯。”
徐令还不知怎么面对自己的便宜媳妇,态度有些不自然地道:“坐下,吃饭吧。”
顾迢去厨房拿了一双碗筷出来,地上的陶瓮里早已经被捞空了,只剩下零星几点碎掉的鱼肉,剩下的都是汤。
她默不吭声地把鱼肉夹到碗里,舀了一大勺汤,夹起鱼肉喂给女儿。
大丫站在她双腿之间,开心地眯着眼睛,“鱼鱼!”
“嗯,鱼。”
顾迢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没有力气一般,她模样清丽,确实符合书中山茶花的形容。
只不过再好看的女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枕边人虐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爱人如养花。
徐令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
他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愿意承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给顾迢作为一个女人渴望的东西。
“过来,我吃不完。”徐令对顾迢道,见全家人都诧异地看着自己,她暗想改变不能太快,免得让人看出差错,将她当成什么邪门的妖物,便又皱眉补充:“我头疼,吃着恶心想吐。”
顾迢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凑到他碗遍。
她一双手纤细到干枯,十指脏污,手腕更是瘦可见骨。徐令看了一眼,把鱼腹的肉夹到她碗里去。
鲫鱼本来就刺多,“鱼肚子刺少,给大丫。”
他夹了大半条到顾迢碗里,剩下的分给弟弟妹妹。
这样才不算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