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狱卒觉得碰到个金财主,欣然同意。
徐令把目前能做的都做了,再急也没用,盘腿坐在干草上发呆思考人生。
别人穿越不是皇子公主就是世家少爷小姐,偏她穿成个穷的叮当响的人渣男。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她也就认了。
从村里到出事之前,她一直觉得古代民风淳朴,遇到的人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
可柳娘一事,着实给她上了一堂课。
明明白白告诉她,这已经不是前世那般你不惹事事不惹你的安全环境了。
她生活在一个皇权压制一切的世界里。
别的地方如何她不知道,但就灵宝镇来看,这里根本没有法律公平可言。
不讲证据就能把人关进大牢,不经审判就能判人死刑。
甚至颠倒是非,搬弄黑白。
一如那可怜的卖豆腐的小贩。
连两个无名无姓的狱卒都能公然收钱办事,想必这里的官府草菅人命也是明码标价。
得罪了富家公子,人家只要出点九牛一毛的小钱,就能让一个无辜的家庭妻离子散,分崩离析。
徐铃不得不承认。
她很害怕。
她胸无大志,只想着安宁和乐,可经此一事,她的心态完全变了。
什么得过且过,小富即安,全都是泡影一般虚幻,她失去安全感了。
徐铃脑中杂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右边牢房的老者嘿嘿笑着,问徐令道:“小子,你犯了什么事?可是怕了?”
徐令缓缓抬头,看他一眼,轻扯麻木的嘴角。
“前辈,你真会说笑,难道你不害怕吗?”
那老头像是找到什么乐子一般,让徐令坐的近些,二人盘腿对坐,闲聊彼此入狱的经历。
徐令权当复盘,把自己出村以来的经历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讲到在马头街初见柳娘时,老头骂道:“你真是个蠢货,在那地方抛头露面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见徐令不解,他便给徐令科普马头街是什么地方,商贩走卒齐聚,那里从前不知有多少暗巷,白日里男人出门干活,就让自己女人留在家中接客。
徐令又被震撼到了。
“他们…没人管吗?”
“管?谁去管?”
“那些男人为何让自己女人这样做?”徐令十分不解。
“小子,你以为你运气好,赚了点小钱,人人都能像你一样么?”老者脸上又浮现出嘲弄的神色,讲起来灵宝镇繁华景象的另一面。
灵宝镇位于青州,占据地理优势,此处漕运便利,是扬州、永州、徐州和青州四大地方货物的中转站。
这里来来往往的商人众多,城中百姓没有土地,便想着法做生意服务来往此地的商人,而漕运码头繁忙之后,官府对商人收重税,这里的百姓苦不堪言,赚的越多,被割的韭菜就越多。
按照徐令的理解就是,在灵宝镇赚钱越来越卷,赚得多了,物价也水涨船高,反而吃不起饭,活不起。
那些底层的老百姓,只能通过灰色产业来赚钱糊口。
徐令对这些一无所知,皱眉提出疑问:“那他们为何不去城外生活呢,我见外头荒地不少,就算辛苦些,也不必行此举吧?”
那老头哼笑,“你以为是块地都能随便开垦种庄稼吗?有没有问过那些地都是谁的?”
“你若是开垦荒地,好,没人拦你,等你种上庄稼,辛苦浇水施肥,等到秋里丰收时,自会有人来告诉你,你耕的是他们府上的地,不仅收了你的粮,还将你告去官府,你若是赔不起钱,便会被关进死牢,人家收你粮,打你娘,还要砍你的头嘞!”
老头像是讲什么笑话似的,自己反倒笑了起来。
徐令默然。
“没人管吗?”
“谁管?这些狗官上下一体,谁来管?”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徐令听得都快绝望了。
老头上下看徐令,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问起别的事情。
“你说你是刚行商就赚了钱,我问你,你打算赚多少钱?”
徐令老实道:“原本是想着赚够还钱买地钱就回家的,我这人没什么志向。”
“那你就别问了,就算有办法也跟你无关,你还不如祈求菩萨保佑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老头也被徐令的胸无大志给气到了,气呼呼地转过脸,不太想搭理他。
徐令讪笑:“那不是原本的想法吗?经此一事,我也觉得不太妥当。”
老头轻蔑地看他,“那你现如今怎么想的?”
“嗯……赚很多钱,当个很有钱的商人?”徐令试探道。
“毫无志气,完全没有长进,等死吧!”
徐令:……
不至于吧。
“那我该如何是好呢?”徐令虚心请教。
“大舟有深利,沧海无浅波。利深波也深,君意竟如何?”
老者颇有深意地吟了一首诗。
便继续面壁思过。
不再搭理徐令。
徐令拿出前世做阅读理解的悟性思考。
士农工商,他想做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农民,可惜连最原始的土地都没有。无奈之下只能从商赚钱,毕竟也没什么工匠的好手艺。
士人就更不用说了,徐令是个睁眼瞎,那些繁体字他认得,但认得一半,剩下一半一知半解,连写个毛笔字都要花钱请人代劳。
这具身体已经二十一岁了,指望他现在读书识字,徐令选择经商。
既然要做商人,他生意越大,赚得钱自然更多,想赚钱,哪有容易的事情呢?他赚得越多,遇到的风险便越多。
若是一直这般没什么大志气,小富即安,得过且过,又怎么闯过危险?
徐令明白了老者的诘问。
他如今是进退两难。
选择得过且过,日后还不知有多艰难。
选择奋勇向前,前方依旧有许多未知风险。
徐令一夜未眠,待到第二日,他连续两天滴水未进,腹中饥饿难忍,神思却越发清明。
去他爹的。
老天爷让她苦逼穿越到这里,吃尽苦头,她干脆闹得天翻地覆,不做出点什么事来,又怎么证明她来过呢?
徐令斩钉截铁道:“我决定了。我要做天底下最有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