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雷鸣般的动静,远处的视野之中,黑压压的突厥大军宛如灰色的泥石流般碾过了大地。
纵然此刻的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匹战马奔驰,所有的突厥人都是老老实实地控制着战马缓步迁徙。
但光是二十二万大军的恐怖人数就让天地变色,大地震颤如地震,远山都似乎被惊醒了而抖动了起来。
群鸟惊飞,百兽溃逃。
天地之间一片哀鸿。
这样庞大的大军任何一处地方都安置不下,整个大军拉出了近百里的阵线,宛如蜿蜒盘绕的巨蟒一样煞气逼人。
一道道烟尘更是高高扬起,即便是隔着老远,都能望见突厥人的动静。
“突厥人!”
“快逃!”
“逃啊!!!”
沿途的村庄尽管已经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突厥人的动静,但在悬殊巨大的力量下,就像是一粒粒尘埃一样轻易就被碾碎。
突厥大军过处,只有满地的尸骸,以及一个个燃烧的村庄。
一处高岗之上,颉利一脸兴奋的眺望着远方。
那里他已经能够看到长安城那雄伟的轮廓,宛如远山一样的巍峨,但颉利的心中明白,就是一百座,一千座大山也比不上一座长安。
那是大唐最为耀眼的明珠!
但要不了多久,这颗唐人的明珠就将被它亲手打碎,城池会被他掳掠一空。
城里面所有的人。
上至李世民等王公贵戚,下到每一个贩夫走卒,全都会成为他的奴隶,全都将匍匐在他的脚下,对着他摇尾乞怜。
每次一想到这些,阿史那颉利就兴奋的面庞发红,握着马鞭的手背上更是青筋毕露,一双蓝色的眼珠也似染上血色。
“这次我们注定要取得一个辉煌的战果!”
颉利转身对着周围的部族首领们说道,一双眼睛挨个从他们的面庞上扫过,凶厉的威势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尽皆低下了头颅,表示臣服。
但是颉利的心中清楚,这帮人并不是彻底的臣服,只是他此刻力量强大,这帮人不得不选择臣服。
他们就跟他一样,都是一群恶狼。
只要他露出一丝软弱或者疲惫,这帮恶狼就会迫不及待的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吸吮他的鲜血,踩着他的头骨,宣示他的强大。
突厥人从来就没有兄弟、朋友、父子,有的只有征服和被征服。
因此,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此刻,虽然长安已经近在咫尺,更是胜券在握,但是他仍旧不会放松对这些人的控制。
因为他明白,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是到了这种快要胜利的关头,就越是要严格的控制所有的人。
当年的匈奴人就是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倒在了汉人的屠刀之下。
他绝对不允许突厥人重蹈这样的覆辙。
尤其是在他领导下的突厥人。
“我们已经打到了这里,再往前数十里路,就将抵达武功,那里已经是长安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越过那里,我们就能顺着渭水而下,一路直逼长安。”
“我已经不止一次向你们说过,不准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分兵劫掠,但是你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我的命令?!”
“抬起你们的头颅,看着我!!!”
颉利的语气暴怒异常,整个人面孔更是狰狞,目光更像是刀子一样不断的在几个人的脖子上来回扫过,看的当面的几个部族首领尽皆大气都不敢出。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颉利,他们几个部族加起来的兵马足以碾压阿史那部。
但是,这一路走来,唐人没有丝毫的抵抗,仅有的抵抗也都在突厥人轰鸣的马蹄下化为了尘埃。
整个大唐就像是彻底对突厥人打开了怀抱,任由他们烧杀抢掠,任由他们发泄憋屈已久的愤怒。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颉利在突厥的威望已经彻底的超过了一部一族的界线,获得了整个突厥人的拥戴。
此刻,他们若是违逆颉利,那么死的人绝对不是颉利,而是他们这些部落首领们。
毕竟,部落的首领可以随时换。
可将突厥带领到这里的大可汗,只有一个,那就是颉利。
面对咄咄逼人的颉利,他们只有忍受着鞭打和辱骂。
因此,任凭颉利如何的言语,他们就是咬着牙关不松口,他们也不想将部落内的儿郎们交出去。
实际上,敢于违背颉利命令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些普通的突厥士卒。
反而是那些看似温顺的突厥贵人们。
颉利越是不允许,他们就越是私底下劫掠的痛快。
此刻,虽然大军依旧还保持着二十二万人的规模,但实际上早就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起码有五万人左右的部落私兵被这帮人的子嗣们带出去劫掠沿途各县。
这帮人心中其实十分明白。
长安即便是打下来了,那也是颉利一个人的长安。
不能说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但绝大部分的好处必定会落入颉利的口袋,他们只能喝点汤汤水水。
可是一点汤汤水水的,怎么可能填饱他们这帮人的胃口。
因此,他们非但不执行颉利的军令,甚至更是为了出去劫掠而刻意的打了掩护。
“说啊,说啊,你们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违反我的军令?”
“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可汗吗?”
颉利一边说,手中的鞭子更是不断的朝着这帮人身上抽了过去。
劈啪作响。
部分人身上的锦袍更是直接就被抽的破烂。
这帮人心中有怒,但望着周围按刀而立的王庭卫士,只能强忍了下来。
但是,泥人还有三分火。
更不要说这帮野惯了的突厥人。
再加上一直以来都在不断的行军,所有人的耐心早就已经被磨的所剩无几,终于有人爆发了,抬起头来直视着颉利骂道:
“大可汗,你好没道理。”
“这一次你传令说要起兵南下,我们几个部落二话不说就点起了儿郎,尽皆跟随你来。”
“可是这一路上,你都又干了什么?”
“这不让杀,那不让抢,那我们这次南下来是干什么来啦?大家伙骑着马来玩吗?”
边上有人拉着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了,但是此刻火气一上来,根本就压制不住,甚至越说越是愤怒,也不管什么可汗不可汗了,直接对着颉利就咆哮了起来:
“长安!长安。你老是拿长安来说事情,可现在还不是没有打进长安吗?你少拿美影的事情来糊弄我们。”
“再说啦,就算是打下了长安又怎样?到时候我们几个部落的儿郎死不少,可我们又能从长安拿多少?”
“大可汗,你又准备给我们这些人分多少?!”
呼哧呼哧。
此人说的面红耳赤,整个人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一只手更是按在刀柄上,恶狠狠的望着颉利,恨声道:
“今日,你若是不给我说清楚了。我赫连赤虎就不奉陪了,他们几个忌惮你,怕你颉利,我赫连赤虎不怕。”
“逼急了我,我今日就带着我部儿郎们去打别的城池,能抢多少抢多少,能杀多久就杀多久。这长安城谁爱打谁去打,老子不去了。”
他虽然跟随颉利大军一起到来,但是他那双黑色的眼眸在一圈蓝色眼眸的突厥人眼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任谁一看就能明白他不是突厥人。
事实上,赫连赤虎根本就不是突厥人,而是草原上的铁嘞人。
他们虽然臣服在突厥之下,但是实力却不容小觑,只是之前有大隋,现在又有大唐,面对中原王朝的巨大压力,不得不联合在一起。
但是,这一次颉利可汗挥兵南下,铁嘞人眼见机会难得,于是也排出了五万兵马跟随。
虽然只有五万兵马,但是铁嘞人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他们坚韧不拔的性格,以及更为凶残的战斗力。
虽然不比大唐士卒那般以一敌五恐怖,但是对上数倍于己的突厥人,他们也根本不怵。
而且,赫连赤虎别看脾气暴躁,但却是十分精明,知道就算是跟颉利翻脸,其他的突厥首领也不会将他如何。
甚至还可能坐山观虎斗。
因此,这一刻他才站了出来,彻底的将这一路上的怒气发泄了出来。
颉利的军令,是真正的损害他麾下士卒们的利益。
这两日时间里,五名出征的万夫长都已经来跟他抱怨过了,麾下儿郎们最近士气低落,若是再不安抚。
虽不至于士气崩溃,但是也别想指望他们出力了。
赫连赤虎也是急在心里,怒在脸上,此刻他就是要逼着颉利给他一个交代,或者说给他身后的铁嘞人一个交代。
若不然,他真的就要带兵返回草原。
就是不知道他离开之后。
颉利还有没有胆子继续进攻长安。
若是他们铁嘞人没有在大唐满足,那么就只能向突厥人讨还这比帐。
颉利闻言,面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双眼阴冷地盯着赫连赤虎,整个人胸膛急剧的起伏,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意。
他如何听不出赫连赤虎话语之中的威胁。
自从他的兄长死了之后,还从来没有人这般,当着他的面威胁他。
即便是启民可汗也从来没有这样。
找死!!!
颉利的眼中杀意毕露,一只手也按在了刀柄上。
气氛霎时间就肃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