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府,
马棚处,
棚塌墙倒,
一片狼藉,
灭火泼洒的井水成溪,流的到处都是,
靠近围墙的位置,桐油四溅,引燃了不少地方,处处可见着火后焦黑的痕迹。
大门方向,
有一位穿着潜火队军服的押官,正在冯家管事的陪同下在朝马棚附近走着。
两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卒子,手拿肩扛有不少灭火的梯子、锯子、粗绳等灭火工具。
“李押官,这边请。”
冯家管事伸手道。
潜火队押官赶忙笑着点头。
来到马棚附近,这位李押官便踩着地上的污水,迈步勘察起来。
“嗅嗅。”
李押官抽了抽鼻子道:“这这是桐油烧着了?”
冯家管事有些后怕的点着头。
李押官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横流的污水,说道:“叶管事,这府上用的水可够多的!”
冯家管事有些后怕,道:“得亏今日来做客的几位公子仗义,看到起火便奔过来帮忙!要不是有位哥儿力气大,提水的速度飞快险些酿成大祸!”
李押官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道:“怪不得!方才小人手下的卒子,站在望火楼上看到起烟大小,便知道有大事!”
看了看四周的建筑,这押官叹道:“万幸,万幸没有烧起来。”
成国公府附近,住的都是大周高官勋贵。周围九成都是木质建筑,火势大了,火星子乱飞,后果不堪设想。
这押官河手下都是要紧赶着灭火的,水火无情,一不小心是要出大事的。
“是啊!”冯家管事道。
和冯家管事交谈着,又领了几个当时在场的小厮一番询问,
这李押官勘察了一阵后,同冯家管事道:
“叶管事,您瞧,这惊马拽塌马棚和围墙还有了些许好处的。”
“那就是这塌下去的棚顶覆着泥土,棚顶倒地以后盖住了一片地面,那里正好有不少烧着的桐油泼洒,算是间接的让火小了许多!”
“要是这摊桐油烧起来,绝没有那么容易灭掉的。”
冯家管事连连点头。
李押官又看了看四周,便将目光放在了墙边的草料堆垛上。
朝身后的下属招了招手,李押官喊道:“来,把梯子扛过来!”
“是!”
很快,
有潜火兵扛着竹梯走了过来。
“搭北墙上!”
一旁的冯家叶管事看着踩着梯子上墙的李押官,在一旁道:“李押官,我等也怀疑这火星子是从一旁飘过来的。”
“嗯。”
点着头,李押官上了墙头,朝着墙另一边看了看后眉头皱了起来。
扶着梯子朝下退的时候,李押官道:“叶管事,小人记得府里用的是银骨炭吧?”
“这外面用的不是银骨炭,就是一般的木炭而已。”
“按说这木炭不会有火星子能被吹着飞这么高,飘过墙头到这边的。”
说着话,
李押官视线扫视之间,下竹梯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又下了一节梯子后,李押官探身,从烧的有些黑的,满是水渍的草料堆垛上方,用手指头掐起了一块黑黝黝的东西。
“李押官,那是什么?!”冯家管事瞪大眼睛,惊讶问道。
“呼。”
李押官吹了吹手里的东西,道:“木炭。”
“木炭?这.这么块木炭怎么能来这边,那得多大的嘶!”
冯家管事和李押官对视了一眼后,没有继续说下去。
风不能把这木炭吹过来,那便是有人扔过来的。
演武场中发生的事情,
并未影响今日冯家宴客。
冯家前院,
有端着托盘的女使,络绎不绝的从大厨房朝各个院子之间走着。
待客的厅堂中,
老成国公已然上了年纪,不好在此陪客,主位坐的乃是年纪比顾偃开还要大些的成国公世子。
勇毅侯徐明骅站在桌边双手端着酒盅,一脸笑容的朝着上首的成国公世子亮了亮杯底。
站着的成国公世子也有礼的亮了亮自己的杯底后,伸手笑道:“徐侯请坐。”
说话的时候,有冯家的女使想要上前斟酒,却被成国公世子摆手拒绝。
再次自己斟满酒后,成国公世子双手端着酒盅,朝着徐明骅身旁的顾偃开举杯道:
“顾侯,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二郎今日也受累了,还没吃我家饭,就出了这么大力。”
顾偃开站起身,笑着举杯道:“冯兄弟哪里话,我瞧着今日那几个小子帮忙灭火,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这帮小子们,精力旺的跟牛犊子似的!”
席面上几位在座的公侯纷纷轻笑了起来。
“请。”
“请。”
两人遥遥碰杯后饮尽后又亮了下杯底。
敬了一圈酒,成国公世子打了个酒嗝后坐回了椅子上,朝着一旁的女使招了招手,道:“去,把子训叫过来。”
女使应是而去。
另一边侧间席面上,
坐的多是如冯家冯子训、长兴伯符博然、镇南侯韩积云、徐载章、荣显等等这般已经成亲了的。
在座的,有几位瞧着年纪比徐载靖还小些。
方才着火的时候,他们没有和荣显一般的在玩蹴鞠,而是在厅堂中陪在父兄跟前,听着国公侯爵们说的一些朝中的大事要事。
而此时席面上,却没有几个说话的,皆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说话的一人,
这人便是从贝州回来的冯子训。
“也多亏了我家娘子修缮了那前朝留下的密室,能让我等有个藏身的地方,不然.”
听着冯子训有些后怕的话语,
一旁的镇南侯家韩积云点头道:“贝州在前朝时候乃是河北重镇,多有世家豪族世代居住,方才会有这般大的密室。”
“积云说的不错!”
“子训兄,那之后呢?徐家、顾家两家的弟弟在贝州击杀贼人的时候,是何情形?”
读书的入仕的符博然,举着酒盅出声问道。
韩积云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冯子训。
冯子训举起酒盅遥遥碰杯饮尽后,看着正笑看着他的载章,语气惆怅的说道:“三郎,不是我说,咱家这两位弟弟,读书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冯家女使走了过来,朝众人福了一礼后道:“公子,世子说让您过去。”
冯子训点了下头,起身朝着席面上的众人拱了拱手道:“众位兄弟稍候。”
看着‘主讲人’离开,
其他几人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载章。
载章笑着摆手道:“诸位也知道,有我母亲在,小五他在家里讲的也不甚明了,还是等子训回来吧。”
另一个房间中,
这桌坐着的乃是未成婚,算作孩子的众人,年纪从八岁到二十岁不等。
其中便有徐载靖义弟、廉国公家世子卢泽宗,
此时卢泽宗正坐在已经换了衣裳靴子的徐载靖身边,没看正在给他满酒的徐载靖,而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不远处十岁左右的黔国公姚家的小孩儿。
酒盅就要斟满的时候,察觉到的卢泽宗这才赶忙上手扶了扶酒杯后,朝着徐载靖笑了笑。
而坐在黔国公家小孩儿身边的顾廷烨,举着自己的酒盅,道:
“十四郎,姚十四郎,哥哥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抿一口,哥哥我就喝一盅!”
看着小孩儿迟疑的样子,顾廷烨继续东岸:“你要是敢喝一盅,我就再和你讲讲,我在贝州城的经历,如何?”
一旁的齐衡道:“二叔,姚小弟年纪太小,你就别逗他了!”
顾廷烨摆摆手,示意齐衡不要说话后,继续道:“我说十四郎,你不会是怕了吧?”
说着,顾廷烨坏坏的朝席面上的众人看了看,还给卢泽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起起哄。
徐载靖叹了口气,瞧着看过来的姚家小孩儿正要说话,
那姚家小孩儿看了看徐载靖后,在椅子上站起身,举着酒盅道:“顾二哥哥,你和徐五哥哥一起在贝州为国搏命,这盅酒是弟弟该敬你们的!”
说着,这年纪不大的姚家十四郎便举杯一口饮尽。
“这你.我.”
顾廷烨看着喝酒后面容挤作一团的姚十四郎,瞬间无言以对。
“啧啧啧啧.”
“差距,这就是做人、说话的差距啊!”
徐载靖一边摇头一边啧声道。
齐衡有些忍不住笑的抿起嘴。
徐载靖说完,没等顾廷烨说话便朝身后的青草看了眼,道:“青草,去换个大碗来。”
“青草,多拿一个。”顾廷烨在后面喊道。
青草笑着福了一礼,刚朝外走了几步,便有冯家女使上前询问。
很快,青草便捧了几个银质屈卮过来。
徐载靖便举着大大的银质带柄酒碗,看着那姚家小孩儿道:“姚十四弟弟,请了。”
一旁的顾廷烨赶忙跟着举碗,笑道:“姚十四,你小子看不出来,人不大,倒是会说话。”
姚十四郎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顾廷烨说话的时候,徐载靖已经亮了亮酒碗示意饮尽。
见此,顾廷烨赶忙喝完,也如徐载靖一般亮了下酒碗。
待顾廷烨喝完酒,这黔国公家的小孩儿才拱手一礼,坐回了座位。
一旁的齐衡笑着,麻溜的给自己斟满酒,举着酒盅跃跃欲试的站起身,道:“顾二叔,靖哥,我.”
“哎!”
顾廷烨起身拦住齐衡,转头道:“给衡哥儿换大碗!”
瞧着递上的银质大酒碗,还有齐衡有些愣住的表情,在座的几家小孩儿纷纷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随后,有黔国公家十四郎开头打了样儿,几家不差事的小孩儿或用酒水,或用饮子都敬了顾廷烨和徐载靖一杯。
这让顾廷烨的笑容就没停过。
而徐载靖上午又是蹴鞠又是训惊马,还帮忙救了火,
体力是有消耗的,而冯家厨司的手艺又极好,所以徐载靖边吃边喝,筷子也是动个不停。
这时,
黔国公家姚十四郎凑到了卢泽宗身边,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孩儿耳语了几句。
“义兄。”
“唔?”
徐载靖鼓着的腮帮子动个不停,抬了下下巴,示意卢泽宗说话。
“义兄,十四郎说,有事儿想问你。”
徐载靖点了几下头,喝了口饮子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笑道:“问吧。”
“徐五哥哥,下午的时候,我能不能去摸一摸你家的小骊驹啊?”姚十四郎道。
“这有什么不能的?”徐载靖笑道。
卢泽宗也笑了笑。
姚十四郎点头,继续道:“哦!那小骊驹是徐五哥哥小时候御赐的那匹骏马的后代么?”
“对!”
“哦”
随后,姚十四郎看着正准备喝饮子的徐载靖,眼睛转了转道:“那小骊驹这么高壮,吃的多不多啊?听我身边的嬷嬷说,今天它能把别的马儿给撞飞呢!”
徐载靖将盛着饮子的银碗停在嘴边点头道:“它吃的是不少!不过平日里都是我家阿兰和寻书喂料。”
“哦那.徐五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呀?”
“咳咳咳!”
听到此话,
正在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两人对话的顾廷烨,一个走神就咳嗽了起来。
徐载靖也是赶忙咽下嘴里的饮子,这才没咳嗽出来。
“颜色?十四郎,你问这个干什么?”徐载靖看着眼前的小孩儿道。
姚十四微微有些慌乱的看了眼卢泽宗,道:
“我这.我就是喜欢徐五哥哥和顾二哥哥,想知道两位喜欢穿什么颜色,以后我也这样穿!”
席面上,其他几个人小鬼大的小孩儿,一脸敬佩的看着说话的姚十四郎。
“哦?是这样么?”
顾廷烨斜眼看着姚十四郎,一脸的‘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的表情。
凑近到姚十四郎跟前,顾廷烨道:“难道,你不是替你.”
听着顾廷烨将要说出的话语,
“咳!”
徐载靖咳嗽了一声。
顾廷烨疑惑的侧头看了徐载靖一眼,瞧着徐载靖微微摇头的样子,顾廷烨想了想后,眼中了然,道:
“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问我么?”
“哦哦!那顾二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粉色!”
顾廷烨斩钉截铁的说道,
姚十四郎又看向了徐载靖。
“浅绿、嫩黄和绛紫。”
徐载靖说完,
“哦”
席面上的众小孩儿纷纷点头。
而卢泽宗眼中有些疑惑,因为姚十四郎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童子眼中,都有高兴的神色,似乎是完成了什么差事任务一般。
很快,这几家小孩儿便借着更衣的由头离了席。
后院,
夫人大娘子们的席面同样摆了几桌。
说话声、轻笑声、碗筷的碰撞声不一而足。
冯家长媳在席面上陪着笑,致歉的话语说了不知几箩筐。
有冯家管事妈妈面目严肃的来到的冯家长媳身边,
待冯家长媳放下酒盅,这冯家妈妈才凑到冯家长媳耳边耳语道:“夫人,潜火队的押官说是”
“奴婢问过了,这期间就.”
听着管事妈妈的话语,冯家长媳深吸了口气,这才没有骂出声,也没有朝着某处看去,让人看出端倪。。
“好,我知道了。”
同样坐在这桌上的夫人大娘子中,
平宁郡主若有所思的拿起了公筷夹着菜,
而善于察言观色的吴大娘子眼神一动,却凑到孙氏耳边道:“瞧着冯家是查出什么来了。”
孙氏轻轻点头,举杯和吴大娘子碰了一下道:“今日怎么没见你家六郎?”
吴大娘子摇头,道:“他要好的兄弟今日生辰,便没来。”
这时,
还未成婚的姑娘们所在的席面屋子,
有数个年岁不大小女使快步走了进来后,在几位贵女耳边说着话。
张家五娘疑惑的看着这帮小女使,
待人说完后,
张家五娘端着饮子,凑到一个有亲戚关系的贵女身边,道:“姚家妹妹,怎么了这是?我瞧着那女使不是十四弟弟身边的么?”
同样在桌上的柴铮铮、焕然一新的荣飞燕,以及顾廷熠,也都疑惑的看了过去。
“啊?没什么事”
待张家五娘一脸坏笑的逼问之后,这姚家姑娘这才和她耳语了几句。
五娘回了座位,
瞧着疑惑的柴铮铮、顾廷熠和荣飞燕,她低声嘀咕了几句。
荣飞燕和柴铮铮眼睛一亮,
顾廷熠却有些疑惑的低声道:“我哥和靖哥哥他喜欢这几个颜色,还要问么?常嬷嬷她都知道”
“你也知道?”柴铮铮看着顾廷熠问道。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