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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乱世之祸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转眼十年过去。

    十年时光,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抵已是小半个人生。

    对于修行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而已。

    此时晚秋已过,初冬将至。

    永安二十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落在长安城,在青砖红瓦上铺上一层薄薄的细碎雪花。

    长安街头行人步履匆匆,紧紧裹住身上的棉袄,想要挡住不管灌入的寒风。

    有人偶尔抬头,看着昏沉阴暗的天幕小声咒骂。

    也有人神色担忧。

    生怕那锅盖一般的天幕忽然就给塌下来。

    当然更多的则是懒得理会,反正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顶着,日子总要过下去。

    拎着酒壶去街上沽上两斤烧刀子,驱驱寒气!

    等醉意一起,就指天呵地,开始咒骂那不长眼的老天爷。

    永安十三年,大荒甲子将崩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唐朝廷极力掩盖,出动听风楼缉捕传播流言的碟子,可惜效果甚微,甚至越遮掩流言传播的越快。

    直到最后就连皇宫白玉京都风声鹤唳,谣言四起。

    李承安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彻底放弃挣扎!

    如此,大荒将崩的消息已然人尽皆知。

    李承安不在乎流言。

    他在乎的是,这个流言的矛头直指陈知安和他身后的那道影子。

    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民间有谣言,说大荒之所以会天崩,是因为大荒出魔主,潜藏于渊,想要炼化整座天下以求长生。

    引得苍天震动,道则不稳,要降下雷霆之怒!

    而陈知安,就是那魔主选中的代言人。

    他为大荒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那魔主现世做准备罢了。

    陈知安是欺世盗名之徒。

    是欺天之贼,是乱世之祸源。

    他会将大荒彻底埋葬。

    甚至大荒数百亿生灵,都将被魔主祭奠。

    成为他踏上长生之路的垫脚石。

    这个谣言初时无人相信,可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暗中又有诸天势力推波助澜,人们渐渐也就信了。

    毕竟人言可畏。

    流言四起时。

    连假的都会变成真的。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也不算谣言。

    流言将陈知安打落神坛。

    名声毁誉参半。

    就连青楼都受到牵连。

    往日热闹非凡的月牙湖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让人奇怪的是。

    陈知安对这些谣言似乎半点不在乎。

    不消说解释。

    甚至连个回应都没有。

    他最后一次出现。

    还是送弟子柳如烟前往道门,陪仙武道门缥缈仙子在大荒游历了半个月。

    此后便彻底消失在世人面前!

    ......

    “长安越来越冷了!”

    长安城金科巷,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公子负手走在街头。

    那锦袍公子面容算不得俊美,或许是常年身居高位的缘故,一双眸子不怒自威。

    散发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

    只有脸上偶尔浮现的几分轻佻,才让他多了几分生气。

    他负手走在街头,气度非凡。

    就像是在逛自家后院。

    看着冷清的街道和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听着耳边偶尔响起的咒骂声。

    原本平静的眸子渐渐泛起几分烦躁之意。

    不知走了多久。

    他忽然止住脚步。

    转身看着身后佝偻着身子留着一小撮胡须的中年男人,眼底烦躁更甚。

    “听风楼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那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僵,苦闷道:“公子,您知道的,对那位爷来说,他要是不想出来,奴婢就是把大荒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他啊!”

    “废物,要你何用。”

    锦袍公子冷哼一声,抬脚向一座府邸走去。

    中年男子赶忙跟上,取出一块腰牌给那府邸前的门房,又附耳说了几句。

    那门房见到腰牌,脸色微变,飞快跑回府上传信。

    不多时府邸中门大开,一个老妪走出,恭敬将那锦袍公子迎了进去!

    这府邸。

    正是西伯侯府,陈留王妃李西宁的娘家。

    进入府邸后,锦袍公子原本有些烦躁的表情尽数敛去,脸上挂起笑容。

    一路小跑,搀扶起正从大堂迎出来的老太君,埋怨道:“老太君,您身体抱恙歇着就好,我又不是外人!”

    “老身见过陛下。”

    老太君任由他搀扶着,声音有些嘶哑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有劳陛下走一趟!”

    “西伯侯府满门忠烈,为大唐付出良多,承安就算再荒唐,这一趟也是必须要走的。”

    这锦袍公子,自然就是大唐皇帝,如今的大荒人皇,李承安。

    陈知安这些年销声匿迹,又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当初那些信任他的人也渐渐产生了动摇,而那些本就对陈知安不满的人则变本加厉。

    恐惧使人疯狂。

    对死亡的恐惧,让许多人忘记了陈知安这些年做的事。

    也忘记了那位陈留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们不敢招惹陈留王府,更不敢招惹青楼。

    于是将目光对准了一门子寡妇的西伯侯府。

    这几日朝中已经有好几拨大臣上书,弹劾西伯侯府拥兵自重,把持岷山关边军,以权谋私,私通外敌,意图谋反。

    要请旨捉拿余老太君。

    而民间也有人暗中挑拨,聚众闹事,围在西伯侯府门前喝骂,更有国子监学子嚷嚷着要清君侧,逼西伯侯府交出兵权。

    这些弹劾并非空穴来风。

    除了私通外敌意图谋反外,其他事其实并不算冤枉西伯侯府。

    虽然自西伯侯以身殉国后,西伯侯府已经没有直接统辖岷山边军,但所有人都知道,岷山边军是西伯侯府的, 只要余老太君一日不死,那三十万边军就只会听从她一人的命令。

    这是西伯侯府用一条条生命换来的忠诚。

    当年武德心机何等深沉,可最终也没能成功将岷山边军彻底握在手中。

    长安城流血夜。

    老太君身披甲胄,只是在在岷山关竖起大纛,三十万大军便改旗易帜。

    至于以权谋私。

    走私这种事儿西伯侯府已经做了很多年。

    不止西伯侯府,整个大唐诸侯,没有一个干净的。

    这一切。

    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

    只是朝堂倾轧本就如此,如果李承安不想动西伯侯府,那西伯侯府就是满门忠烈。

    如果李承安动了心思。

    那么那些弹劾,就是递给他的杀人刀。

    刀若举,西伯侯府便是叛国者,是大唐的罪人。

    这是朝臣对李承安的一次试探。

    面对那些弹劾,陈知安表现的格外沉默,坐在小桌子上的苏如也是如此。

    他们的沉默让那些大臣受到鼓舞。

    这几日弹劾西伯侯府甚至弹劾陈留王府的奏章如雪花般飞入暖朝阁,朝堂风波诡异!

    “老太君,委屈您了。”

    搀扶着老太君坐在躺椅上,李承安忽然长揖行礼,愧疚道:“这几年大荒动荡,诸天宗门都往朝堂伸手,想要乱我朝纲,我大唐朝廷已经快不属于大荒了,所以这一次承安得借您这把刀,斩一斩他们伸进来的手。”

    “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子本分。”

    老太君苍老目光看着李承安,眼底古井无波,许久之后才缓缓道:“陛下,如果需要的话,老身可以死!”

    李承安神色微怔,摇头笑道:“没到那一步,老太君不用担心,说到底这座天下又不是我李承安一人的,真到我收拾不了的地步,知安那混蛋总不能看着我死。”

    似乎勾起了某种回忆。

    老太君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沉默许久后,她才缓缓问道:“陛下相信吗?”

    李承安问道:“相信什么?”

    老太君幽幽道:“相信那个流言,陈知安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给魔主降世做准备,他是欺天之贼,是乱世之祸源,是大荒天下的掘墓者!”

    李承安忽然笑了起来。

    “我宁愿相信他是一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