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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子“说合”
    <b>inf</b></div>                  司空北辰的车舆直接停在了兵部署衙门前。

    司空月狐此时尚在处理事务,兵部的官员原有那么二、三人和长平郑颇有关联,他们尚在负隅顽抗,企图保住部分违法瞒报,但证凿尚未确实只是被士卒检举的部领,这部分人极度反对检察制,认为这一制度是纵容寒族冒犯士族,从根本上动摇大豫官制的弊制,此时九品官人法仍然是大豫法定的根本纲领,司空月狐无法因为这些官员维护纲领便加以惩诫,因此只能通过察实违法证凿的方式,使得检举制摆脱弊制的抨击,做为监察不法的有效制度存活下来,逐渐与被士族掌握的官员选任大权抗衡。

    他的思路很清晰,官员选任权为士族门阀把控的局面一时不能改变,那么为了监察官员的不法行为,至少先在中军军制上确立检举制,使得底层兵士,不管是出身兵户的贫民,抑或那些寒族出身的士卒,先有举劾之权,限制士族部领、官员的不法罪行,才能使此回改革不为“昙花一现”。

    内廷的“检举制”是为瀛姝建议建立,中军的“检举制”随之推行,如果内廷和中军的风纪都能得以革清,检举制才能真正得以确立,为广大的寒族、百姓接受并且效行,逐渐瓦解九品中人法现在还不可动摇的地位,有朝一日,选任官员不以门第出身作为基准,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现状不复存在,那时候才能恢复皇权大统,门阀再也不能各自为政的时局。

    司空月狐是真没闲情和司空北辰闲聊,不过司空北辰硬要拉他去紫微府用晚膳,而司空月狐又的确没有用晚膳,此时已经接近宵禁了,他是皇子不必出台城,但如果还不放僚属回家,僚属多半就又得在衙署“值夜”了,于是司空月狐才被拉去紫微府蹭饭,结果,原来太子并不仅只请了他一个手足。

    司空月狐刚落座,就见南次也推门而入。

    紫微府位居永福省正北方位,从位置上看,其实并不宜称为“东宫”,心宿府据东,鬼宿府据南,这三座府邸虽然都在永福省内,却并不是紧邻,过去这些年间也并没有频繁“串门”,尤其是南次,与手足兄弟间的走动远远不如跟临沂王氏一族的子弟密切,而太子尽管和心月狐看似亲密无间,但坐在一起饮谈的次数除去宫宴,也是屈指可数。

    永福省里现在只有七座府邸,除了年纪尚小的七皇子外,就连六皇子的危宿府都被各路耳目紧盯着,更何况太子这座紫微府。故而太子过去哪怕主动相邀过南次,南次为防被搅和进储争,多以婉言相绝,可眼下这样的情势——贺遨虽然没有如愿争得大中正之职,但因为贺执平乱有功,江东贺氏一族当然会获得极大的封赏,威荣大增;郑备苦心筹划的举劾行动,原本是想借江东贺之势争获大中正之职,却为贺遨摆了一道,不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角木蛟生母郑妃陷害谢夫人不成,自己反而成了内廷的笑柄,此场交锋,角木蛟阵营可谓损兵折将;谢晋虽然被贺遨、郑备二人联手打了个措手不及,交出了大中正的职权,可他举荐的延陵公却继掌了中正之事,他的女儿谢夫人仍然牢握着内廷的管执权,恩宠不衰,且因为乔嫔已被公认为谢夫人的羽翼,鬼金羊的地位就和过去大不相同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太子、心月狐、鬼金羊在紫微府“密商”,必然会引起毕月乌及角木蛟的猜忌提防。

    他这个心月狐是被认定的太子党,尚无妨碍,鬼金羊的反常行为,就着实不简单了。

    司空月狐喝着酒,听着太子和南次的寒喧话,不搭腔,他原本的貌态就显得几分冷淡,此时就更显清漠了,尤其当太子和南次都举起酒杯时,他的长指却只扶着青玉杯,似乎那青玉杯忽然被长指霜封在了酒案上。

    太子轻轻一笑,饮了酒“知道四弟最近事务缠身,不得空闲,但我今日请了你和五弟来,也并不是只为饮酒享乐……最近我听见一些风传,极为不安,我先和五弟说了交心话,解释了过去的一些误会,于是今日才请四弟来,不管四弟心中如何想,只要实说了,至少我们兄弟三人之间,不至于彼此猜忌。”

    “风传?”司空月狐漠漠抬起眼睑“大兄有话直说。”

    “传言有关王女监,五弟已经坦言对王女监确生情意,且恳求父皇许婚,虽然父皇尚未应承,不过已经从选女改为女官,足见父皇是有意成全了,可最近,我又听说四弟似乎也与王女监频繁接触……”

    “如今这样的时势,大兄和五弟竟然还只专心于儿女私情?”司空月狐屈起手指,轻轻把青玉杯一弹,一声薄而脆的轻响,有如代他发出的嗤笑“二兄就不说了,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三兄受到父皇的训诫,近几日竟都忙着走访市井,分明还想着如何改进小选令制一事,不甘堂堂皇族子弟,在知见上败给闺阁裙衩;大兄和五弟在经训诫后,照旧这般不务正业……”

    他本是坐于太子的左侧,与南次是面对面,此时先瞥了南次一眼,又冲太子举揖“我无甚可说的,只是不想挨父皇责备,因此只好专注于本职之事。太子兄今日是好意,我便也报以好意,提醒太子兄、五弟一句吧,王五娘现为中女史,但毕竟是个闺阁裙衩,她尚且牢记着本职之事,先是为君王分忧为己任,不系于儿女私情,终日心忧婚嫁,太子兄大婚在即,五弟距加冠尚远,各有本职,切莫舍本逐末、轻重不分,我先行告辞了,太子兄勿怪月狐失礼。”

    起身便走。

    司空北辰愣了一愣,才跟南次交代了一句,赶紧从花厅里追了出来,三步阶梯一步迈下,还高喊了数声,到底是在司空月狐走出这个小园前把人给拉住了。

    “可不常见四弟这么恼火,是我的不是,四弟见怪我无妨,不可误会了五弟。”

    “我没有误会谁。”司空月狐蹙着眉头。

    “四弟对王女监有心思的风传,其实是源自抱琴,是她把那些话传给了裴王氏,我在裴瑜的身边安插有耳目,因此被我听闻了,我起初也是想劝五弟先罢手的,不可为了儿女私情与手足同胞生隙,怎知五弟……”

    “五弟怎么想,与我无关,就连抱琴还是太子兄嘱咐我才将她才墅庄召回,她居心不良的事也是太子兄叮嘱提醒在先,如今太子兄却信她挑弄是非,非要让我给五弟一句承诺,这事着实是荒唐。”

    “欸!四弟也是知道的,临沂公对我有扶助之恩,我自然会在宫里照恤着王女监,不想连这都闹出许多闲话,导致王女监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甚至连母后都误会了,做出许多不利王女监的事,我实在愧怍,也希望王女监能得好姻缘。

    我当然不是轻信抱琴的话,可王女监前往心宿府是事实吧,四弟在茶斋和王女监单独面谈也是事实吧,我跟四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王女监能为心宿妃我更加喜闻乐见!于大局,四弟必无争储之意,就算同临沂王氏联姻,成了延陵公的外孙女婿对我有益无害;于私情,四弟与五弟虽然都具君子之风,可为王女监的良配,不过乔嫔的德行能和简嫔相提并论么?王女监若为心宿妃,简嫔并不会刁难于她,乔嫔则必定想要操控子媳,成全她的贪欲。

    四弟,我不认可乔嫔,却认可五弟,六弟七弟还小,二弟和三弟又必不会与我同心,日后能佐助我的手足也只有你和五弟了,我真是不想看着你们因为姻缘之事闹得水火不容,哪怕是都不愿退步,至少把话说在明处,约定好君子之争,如此才能避免彼此埋怨啊。”

    说了这长篇的话,司空北辰气息更是难以平稳了,呛咳了几声,但手指仍然抓着司空月狐的臂膀。

    “我对王五娘现在只有赏识之情,她自从入宫后,一番作为确实让我刮目相看,王端止是我知己,王五娘是王端止的堂妹,也是最受王端止疼爱的堂妹,因此我现视她,与清河无异。我也知道五弟对她动了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果父皇允婚,我会备礼道贺五弟与王五娘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我不会因为五弟就疏远王五娘,不管他人怎么想,我答应过王端止保王五娘的平安周全,就绝对不会食言。

    还有,王五娘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乾阳殿的中女史,她的识见甚至胜过了某些朝廷官员,这是让我对她刮目相看的原因。我对自己赏识之人,从来不吝关照,王五娘也不例外,如果五弟连这也不容,他就和裴九一样,根本不配为王五娘的良侣了,王五娘的姻缘现由父皇主决,她自己也有极大的选择权,因为父皇不会无视王五娘的心意。”

    司空月狐退后一步,想挣脱太子的手指,但太子又迈进了一步。

    “四弟为何不自己告诉五弟这番心里话?”

    “五弟若信我,刚才就不会一声不吭了。”司空月狐神色仍然冷淡“我还知道太子兄究竟在担心什么,太子兄以为王五娘的婚事全由父皇做主,连王五娘都已经身不由己,难免成为大局的一枚棋子,但我却不这么看。

    延陵公,乃至江东陆一族得势,这不能成为改变大局的变数,王五娘其实比谁都清楚,江东陆不是她的依靠,更不可能成为她手里的筹码,否则她先就不会恳求我,让我说服母嫔暗助谢夫人,挫败郑贵人的奸计。王五娘冷静且睿智,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太子兄也请放心吧。”

    司空月狐再退一步,这次,太子不再挽留。

    此时才升起漠漠的月色,把黑沉的阴云,溶出了深蓝,司空月狐的背影消失在人世的灯影摇红间,他也留给了太子一个巨大的疑惑。

    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凭司空月狐的城府,应该直接否定他对瀛姝怀有任何情愫,司空月狐这人原本就是无情之人,他志在权位,多年来步步为营、老谋深算,他明明厌恶极了梁氏,可为了不失上蔡梁这门妻族的支持,哪怕梁氏烧死了他的心腹田石陌的胞妹,他也只会采取平衡之策,一边安抚上蔡梁,一边安抚田石陌,因为司空月狐的图谋是以寒门作为垫脚石,他甚至谏言过,欲固皇权,必须提携寒门出身的将士!!!

    如今的司空月狐已经失去了上蔡梁这支臂膀,才必须另寻一支臂膀保住他不至立即就被剥夺君权,甚至命丧黄泉,他瞄准了瀛姝,故而才在举荐陆靖把崔琰取而代之后,对瀛姝示好。

    他对瀛姝没有情感,更没有赏识之情,因为前生时他就谏言过,不可立王淑妃为后!!!

    那时司空月狐怎么说的?

    淑妃以后宫之位干预朝政,虽诸多谏言都有利于社稷民生,确为善政,然因为陛下之恩宠,百姓已无人不知淑妃之仁德,而不知内廷尚有皇后,如今皇后薨逝,嫡皇子年幼尚于襁褓,陛下立淑妃为后,托以抚养嫡皇子,将来若淑妃诞下皇嗣,便再生皇储之争了,二子皆嫡,立长立贤,范阳卢与临沂王两大门阀又会再起拼争,而陛下宠爱淑妃,淑妃更具名望,那时恐怕连陛下都只能弃卢而重王,临沂王氏东山复起,司空与王共有天下一说死灰复燃,还有谁能阻挡临沂王氏一族权倾朝野的趋势?

    那么先帝皇权大统的志业,多年来先帝及陛下的努力,尽皆付之东流。

    当时的王淑妃,可比现在的中女史更加有所作为!!!

    “四弟就这么信不过临沂王氏么?”这是当时的司空北辰对司空月狐的质问“四弟与王端止乃是莫逆之交,王端止又为临沂公所立的宗孙,如今于朝于野,皆俱威望,王端止一直致力于四弟,四弟长年征战,多靠王端止坐镇支度,使四弟断免后顾之忧,四弟竟以为临沂王氏居然心存不轨,意图在于凌驾于帝权之上?”

    “王端止为王端止,淑妃乃淑妃,若淑妃为后,势必影响王格迈的抉择,王端止为宗孙,王格迈方为宗子,且陛下莫忽视,王端止并非王格迈的亲子,临沂公已经年高,宗务之事移交宗子,端止哪怕声望胜于王峻,可父子之别,尊卑之序,难以逾超!”

    司空月狐,当时已经和范阳卢暗通款曲,而且之所以抑王竣而交王节……无非就是想激发临沂王氏内部的乱争,以达到他筹谋多年的企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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