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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豆芽
    京城还是那座京城,闭门锁钥之后,也并且不再互通,京城的繁华与宁静仿佛被这扇门巧妙地分割开来。

    高耸的皇城门紧闭着,城门口的卫兵认真地查看着每一个出入城门的人。昔日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依旧行人络绎,只是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与繁华,行色匆匆,少有笑意。

    皇城之中,偌大的宫闱威严仍在,天光之下,红墙绿瓦金碧辉煌都似乎被炙烤得有些褪色,没人见过它光鲜亮丽的时刻,好像黯淡就是常态。

    这座六朝古都的皇城近乎年年修葺,却也不见整旧如新,它入主过各姓的帝王,也是所谓的皇帝轮流做,今朝到陈家。

    新帝陈含玉退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已是五品小宗师的他,宵衣旰食,日理万机自然不在话下,再也不复之前还是太子时候的纨绔形骸。

    内阁几位陈斧正留给陈符生的三朝顾命大臣见状老怀甚慰,说他这是一鸣惊人之兆。

    退朝之后陈含玉继续在乾清宫中批阅奏折的陈含玉脸上再没有朝堂之上的深邃,真的麻烦,早知如此,这皇帝,不当也罢。

    想起之前坤宁宫夜谈那晚,自己表露心迹欲要登基,母后执意阻拦,甚至不惜矫诏,让自己还是当个监国太子,暂总百官,由她老人家垂帘听政。

    当初要是自己没有斩钉截铁的殿上即位,而是将错就错让母后拿出诏书来,虽然如今的局面会乱一些,但总不至于风雨飘摇,自己说不得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自从母后章凝从皇后变成太后,从坤宁宫移居慈宁宫后就一直幽居不出。

    其实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太后早不在皇城了,甚至不在京城。

    陈含玉有些无奈,母后和父皇二人吃绝户般攫取了离朝大半武运,成为了三品武人,之后父皇在北狄被李且来打碎了武道果位,李且来带着半数武运回到大离,他不痛快,自然要找大离陈氏的不痛快,因此皇室折损了十一尊武将金身,这些泥菩萨每一个都是三品实力,是本该是大离陈氏守城的底气所在,却是受不住一个李且来。

    由不解气的李且来本来还想打碎章凝的三品武道果位,将半数武运还于南边,却是被宗海和尚以那最空泛的苍生大义给劝退了。

    这才全须全尾活下来的章凝现在的武道应该已近二品了吧,说是天下第三人都不为过,也算因祸得福了。

    刘伴伴回来之后,本就不笨的陈含玉终于确定了自己这个父亲驱虎吞狼的计划,简单至极,万金之躯以身入局,不为对弈,管你什么本手、妙手、俗手,直接犯禁,叫李且来一手掀棋盘,打杀了三个化外仙人。

    难怪那把爷爷牌位做的木剑关山迢递,飞渡关外,忽然就泥牛入海了,原来是有意为之。

    又听闻刘伴伴说北狄出了一位二品武人,没被李且来打死,袁饲龙啧啧称奇,常人只道李且来是二品,却不知那是因为三品之上无人,如今有了一位二品通微武人的存在,李且来那二品境界就大不同了,二品武人见李且来,依旧如同天悬地隔。

    袁饲龙笑道:“他陈符生加你陈含玉,当真是一对孝子贤孙。你爷爷老年昏聩,却也知道寸土不让的道理,你俩个顶个精似鬼,却是拱手送出了关外道的大都祖地彦天城。”

    陈含玉笑道:“小事,总比无人收拾要好。”

    袁饲龙摇头离去,只叹,“与虎谋皮啊。”

    如今母后应该已经出关了吧,算了,随她去吧,除非袁饲龙出手,谁又能挡得住她呢?

    大端朝占据彦天城后,将彦天城改名为玄龙城,暂时休养生息,采用抚慰百姓、与民更始的怀柔手段。

    而当年的离军,以铁血手腕着称,入关后直接屠城三日。

    对比之下,自然相形见绌。

    不得不佩服大端国师铜山细海的阴毒,杀人不见血。

    更是将太上皇陈符生推上了大都王座,与大汗王射摩蠕蠕并称“二圣”。

    称陈含玉为“儿皇帝”。

    陈含玉对此不甚在意,儿皇帝就儿皇帝,谁叫身在敌营那位真是他老子呢?

    陈含玉在太和殿上曾笑言,“射摩蠕蠕,听着名字就像条蛆。”

    突厥之先曰射摩舍利,如今的北狄,便是突厥、贡真、狄历、朔北、鞑靼等几个部族联合起来的。

    陈含玉揉了揉额头,身子不累,心累,批奏折批到头疼。

    自从自己继位以来,文华殿倒是空了,那本是太子践祚之前,摄事之所。

    设有“文华殿大学士”一职,以辅导太子读书。

    如今的文华殿大学士正是仇富,乃是一个虚衔,陈含玉都还未诞下一个子嗣,更遑论立太子了,陈含玉当初提拔仇富,看似率性而为,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朝中无人。

    大半朝臣都随太上皇御驾亲征,在北狄走了一遭断头路,除了刘伴伴,就没有回来的了。

    他须得作出不拘一格、选贤举能的态度。

    其实陈含玉并不喜欢仇富的性子,太过张扬,却不骨鲠,总之就是不堪大用。

    如今仇富的职责,大概就是每岁春秋仲月,都要在文华殿准备经筵之礼。

    为了叫他不太尴尬,陈含玉还体贴的拨给他一个府凉道项王最小的王子在文华殿读书。

    如此鸠占鹊巢,所以才会有一连串的折子递上来,劝陈含玉赓续血脉,早立太子。

    就怕已经动荡不安的国祚又有什么影响,毕竟“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一套在只有一个胞姐的独子陈含玉这里完全行不通。

    陈含玉明明已经很努力,几乎就是耕耘不辍。

    今天的午膳是内庖光禄寺呈上的十三道菜:胡椒醋鲜虾、烧鹅、燌羊头蹄、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羊肉水晶角儿、椒末羊肉。

    都是羊肉,吃得他臊得慌,居然还有一碟酿豆莛,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

    自己昨天才和身边的寺人抱怨说,“生孩子又不是发豆芽,今天泡,隔两天就能吃着。”

    结果今天酿豆莛就摆上桌子了,陈含玉懒得追究是谁动了心思,也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但那个乾清宫行走的小太监得换掉了,至于冤不冤屈,谁管他?

    陈含玉丢了筷子,对着奴才说了一句,“别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