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清醒是在第二天夜里醒来之后。
漆黑一片。
黑与黑又不同,视线中的某一处黑得彻底,盯视久了才发现是一扇窗。
整个人都在晃,或者是床在摇。
唐辛试着想要爬起来,搭于腰间的手臂忽然收紧,把她重新纳入怀中。
这才发现床上不止她一个人。
还有一个男人。
与她肌肤相贴,缠于同一床被子
两个人都没开口,安静侧躺着,维持着睡时姿态。
唐辛惊得说不出话,完全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只觉得头晕,想吐。
不只是因为宿醉,也不是生理反应的恶心和反胃,而是由于突然之间对自已身体异样的感知,和情绪的急剧变幻所引起的心理性不适。
宿醉只有过一次,是被石玉气得从平城家里跑出去,不知道怎么就喝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这是第二次。
还是他,都是因为他。
这次,真是有点……超出预期了。
身后忽然出声:“想起来了?”
覆在背后的男人缓缓挪动,顶着她的腿向上弯,彼此间更加贴合。
手臂仍是搭于腰际,掌心却扣在胸口。
身体是热的,她却打了个冷颤。
被触碰到的地方有记忆,自动自发隐隐作痛,又酸又胀。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偏过头去,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知到气息,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紧绷着的身体陡然间放松下来,鼻端所嗅见的味道便更加的真实强烈,就是石玉。
这个味道,就是石玉。
她甚至忽然想到,属于他的味道其实于她来说都不仅仅是现实意义中的真实味道,心理上也有一种味觉定位模式,一旦真实和虚幻两相重叠,就会唤醒记忆。
这种记忆很难磨灭掉,就像习惯和喜好,很难改变。
松了口气的瞬间,唐辛更快的被自已下意识的反应所气到。
怎么就不能是别人呢?
怎么就因为是他,她便庆幸起来?
又为什么会是他?
一闪而过的问题太多,快得根本就抓不住。
哪一样都不适合与他探讨,尤其还是在这种时候。正襟危坐她都说不过他,何况衣不蔽体。
甚至在他有意无意地撩拨下,她有反应。
太熟悉就是这点不好,太过了解对方,一方有心勾引,另一方很难拒绝。
躲都躲不开。
彻底的黑暗中无法视物,呼吸和熟悉感是最好的向导,他低下头的瞬间,她扬起脸。
也说不出谁更主动。
这一秒,你情我愿。
沟通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们俩全都试过,以语言,以神态,以文字,最合契的就是当下这一种。
他提着她腰伏于床褥间,仍是胸膛熨帖在背上。
唐辛呜呜不满,拍了一下不再出声,揉了两下之后便换了个调调。
石玉了解她,从嘴巴到脖颈,人就软下来了,再到耳朵就酥了。
酒醒了反倒不说话了,完全依靠本能,体会自已和自已的另一半。
无力趴在床上时,他仍在她背上,将她笼罩住。
深夜的海风是凉的,从窗口吹送进来,吹过彼此身上透出的汗,就连头发丝里都是潮热的,混合着两个人共同的气息,分不出你我。
唐辛眼睛都睁不开了,瘫软着打哆嗦,石玉扯过被子盖住,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
他盯着她尚未舒展的眉眼,嘴唇贴着耳朵拨弄,含吮间几近无声地问:“喜欢?”
离得不能更近,即使风声夹着海浪声,依然盖不过。
唐辛眉心更紧,全身上下只脸上还能有细微变化,平复许久才出声回应。
他听着,似是一声:“嗯。”
成功让她闭嘴,睡觉。
大夜里的别折腾,一次不行就两次。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张嘴,不让她和他掰扯。
故意在不清醒时和她试遍各种方式,让她问了又问,看她反反复复地提起在清醒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惦记久了,期待值就会拉满,会体现在身体里的每一处,所以才刚开始,起点就成了巅峰。
再加上本来休息就不够,身体和精神都长时间保持在亢奋状态,虽然脑子清醒了,依然很疲惫,只应了他一声就晕睡过去了。
……
第二天清晨,船停靠在港口,唐辛却睡到快中午才醒。
醒时依稀听见有笑声,还有哭声。
睁眼却只有她一个人睡在船舱里的大床上。
窗外有人影闪过,笑着跑过去的一瞬间,阴影投了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在床边,她伸出手去扣,只有阳光晒在上面。
石墨忽然又跑回来,两只小手扒在窗上,下巴搭在手背上面,歪着脑袋看她。
唐辛腾地坐起来,立刻扯着被子裹住自已。
石墨扭着脸朝另一个方向叫:“爸爸,妈妈醒了!”
一嗓子叫得唐辛又躺回去,用被子盖住脑袋。
掩耳盗铃就是这样吧。
她看不见,却能听见,听见石玉走近,父子俩说话,说说笑笑更像是在打趣。
没再听见脚步声,却听见石墨叫她,就在很近的地方。
掀开被角就看见那张小脸,放大在她眼前。
“妈妈!”
特别响亮一声,震得她耳朵直叫。
小家伙从被角钻进去,搂着她的脖子就往脸上亲,亲热了好一会自已翻过身去,靠在她身前,手指着窗户说:“爸爸抱我进来的。”
她顺着手指头看过去,石玉站在窗外,手里还提着个石砚。
他身后,是海,阳光下闪着金光的蓝色海面。
再往后,是天,碧蓝的天,几朵白云飘浮,依稀听见海鸥在叫。
就像之前在船上的那个月,醒来时,总能看到这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