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明显是提前安排好的,两个人推着车直接坐电梯上楼。
到了房间门口石玉停住脚步,揉她的头发,手指穿过被小雨淋得半潮的发丝,若有似无轻触在她脑后。
唐辛紧盯着他,嘴唇动了动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一手打开房门,一手揉捏着她的后脖子往里面送,从他面前经过时轻声说:“记得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累极时唐辛总是洗完澡就上床,头发随便一擦任由它们半湿不干,睡醒了又要叫头疼。
两个人一起洗完澡后石玉帮她吹过几次,很是知道她这个坏习惯。
她以为今晚要住在一起,就像每一次那样,一路走回来时还在想东想西怕这个又担心那个,原来不是。
两个人隔门而站,石玉问:“要留一个给你么?”
唐辛看过去,他已先一步抱起石墨,示意她把门大开,抱着便往里面走。
唐辛不敢跟过去,门外面的车里还有个仍然在睡的小石砚,很快石玉就出来了,关门前说:“晚安,做个好梦,睡个好觉。”
她恍如已然入梦,还是个很好的美梦,看着他推着石砚走进斜对面的房门里面。
……
第二天去参观了著名的主教教堂,还有航海家哥伦布的故居。
很明显,小孩子不热衷于教皇,对航海家更感兴趣。
唐辛跟在一旁听石玉给石墨讲解,突然发现他的安排都是有顺序的,比如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曾带着石墨在海上航行过一段时间,此时再讲起来,父子俩便有了探讨的意味,哪怕小孩子说的话很幼稚,石玉总能接着他的话茬再说上几句。
她仔细地听着,就不奇怪为什么石墨会这么喜欢他爸爸了。
他的爸爸可从来不觉得他是个幼稚的小孩子,他爸爸眼里的石墨超级厉害,会提出很多大人都不会提出的问题,就连爸爸都从来没想到过,真是了不起,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去寻找答案。
答案从来不是直接告诉孩子的,而是一丝一缕地引导着,推动着,鼓舞着,让石墨自已去理解去发现,然后把答案亲口说出来。
别说石墨了,换成是她也会开心的。
在石墨面前,他是父亲,又不是,更像朋友,或是一个牵着他的小手一起去寻找有意思的事物的玩伴。
他不在乎什么父亲的权威,也不在乎他在儿子的眼里是不是什么都懂,他更在乎他的儿子是不是满足和快乐。
这一对父子,好像和她曾经认知中的父子都不一样。
现实中更多的是,孩子要在父母那里不断地获得认同,石玉和石墨却恰恰相反。
随着每一次认同的日积月累,石墨自然越来越喜欢他这个爸爸。
孩子只是小,从来不傻,当石墨被他哄得无比自豪地大笑时,总会悄悄地拿眼睛去瞅石玉,然后会更加搂紧他的脖子表达他对父亲的喜爱和崇拜。
原来,他对爸爸的喜爱不是没有缘由的,不仅仅因为他是爸爸。
唐辛以前觉得她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现在,石玉可以和她的爸爸并列第一。
一天的行程很简单,就这么两个景点外加三顿饭,悠闲的慢节奏很适合孩子,也适合唐辛,因为有一餐是她超级喜欢的罗勒。
说来奇怪,唐辛不喜欢意式美食,却独爱罗勒,罗勒青酱可以白嘴吃,意面也只吃青酱的。
喜欢到她常用的洗手液和护手霜都是罗勒味道的。
有一次石玉早起时用了她的洗手液,发现是她身上偶尔出现过的味道,顺手就连护手霜都抹了一下。结果到了下午还能依稀闻见,都不知道已经洗过多少次手了,那股味道一直在。
后来唐辛都对他说:“你今天……很香。”
这样说的时候还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
石玉逗她:“你的狗鼻子也有不灵的时候,不是你自已身上的味道么?”
她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抓着他的手又闻了闻,摇着头说:“同样的香水,在不同的人身上,会产生不同的反应,味道自然不一样,闻不出来很正常,这和我的鼻子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
后来石玉特意照着她这款护手霜去买了一瓶同品牌同款味道的香水,分别喷在两个人的身上,从上到下地贴着闻了一遍又一遍,以此证明她说得对。
唐辛被他弄得特别无语,累到筋疲力尽时发誓再也不要喜欢这个味道了,就连洗手液都放弃使用了,只有护手霜持续在用,因为总是用不完,手边总有,会习惯性地随手放进包里。
因为石玉喜欢这个味道,会在她的护手霜快要用完时换上一支新的。
香水什么的不重要,可以选择的种类很多,不同心情、不同场合会选用不同的香型,他自已也是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更是,无需强求。
但他喜欢唐辛的手上有这个味道,尤其是有风的时候,会若隐若现从他的鼻端飘过去。
或者是她的手放在他身上时,总能想起那一天,他们俩全是这个味道的,就连房间里的空气中涌动的都是这个味道在他们俩身上所产生的不同反应。
唐辛吃得很开心,还买了一罐罗勒酱,可惜的是离开这里可能就再也吃不到这一家的味道了。她都已经把味道留存在记忆里了,除非再来,不然应该没有现实与虚幻相碰撞的那一刻了。
石墨会说:“再来就好啦。”
哪儿有那么容易。
有些地方,一辈子,可能只到过一次。
有这一次,已经很幸运了。
临走时,店老板送给她一包种子,说是可以长出罗勒,唐辛特别开心地收下并且表示了感谢。
听说很容易种,容易到随便往土里一扔就能长出来。
唐辛不大相信,她是植物杀手,小时候能把她爸爸种的死不了给弄死。
给石墨弄那些苔藓也是,后来才知道苔藓那玩意就是养不久,要常换常新,她才变得心安理得。
石墨拍着小胸脯保证:“妈妈,我来,我能行。”
信誓旦旦的样子特别像个小小的男人。
她便把种子交到他手里,倒也没说什么等着吃之类的话,万一也种不活呢,别给孩子压力。
石墨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已的小书包里,背在身后,又把牵引绳交到唐辛手里,说:“妈妈,你拉好我,只要你不松手,种子就会自已长出来喔。”
唐辛被他逗得笑出眼泪,到底是谁教他的呀,怎么这么会。
他才四岁多一点,等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得有多少小姑娘被他给骗到。
突然间想起个名字,笑笑。
不知道石墨还记不记得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可是说过要和笑笑结婚的。
再一看,石墨穿着昨晚买的那身连体装,背影小小的,走起路来还带着孩子气的摇摇晃晃。
他说的话,又怎么能当真呢,还只是个这么小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