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是什么味道的?
唐辛不知道。
在她的印象中,石玉就是上京味。
唐辛关好窗,把石墨种的那些罗勒小苗从窗边收走,小心翼翼地摆放到安全的地方,选来选去,放到了酒窖里面。
没风,没雪,没人,特别安全。
回到窗边时发现酒没了。
有点晕,想不起来是不是没拿过,又去拿了一瓶,一边喝一边往书房走。
边走,还边劝自已:“喝一点点,再抽上一支雪茄,上床,睡觉,刚刚好。”
人飘进二楼的书房,楼下的人才出声。
两个人坐在壁炉边的圣诞树
盒子堆的旁边,立着一瓶酒,就是刚才唐辛喝的那一瓶。
这会儿还多了两个酒杯。
孟既景问:“你这大半夜的赶过来,不去看她一眼?”
这样说是有原因的,石玉生日那天是二十一号,走的时候说是两天回来,现在是平安夜,刚好是完整的第三天。唐辛今早曾嘟哝过一回,说他是个骗子。
石玉把车模放进礼盒,连带着车钥匙也放进去,摆好,默不作声喝了杯酒又再倒满。
孟既景便没再说话,知道石玉情绪不高,或者说是心情不大好。
他人虽然在安城,但是上京的事还是知道的,哪怕是石玉那个圈子里的事,何况徐方和他也算是有交情,怕给石玉惹了麻烦,所以事发的第一时间便把情况告诉了孟既景,向他讨主意要不要和石玉说。
石玉这种脾气是不会与人交恶的,犯不上,就没听说过垂眉菩萨变怒目金刚的。所以孟既景没管,让徐方由他去,刚好这几天石玉不大痛快,找个人发作一下挺好,比和唐辛较劲强。
谁能料想到,这么多年跟谁都和和气气没红过脸,没说过难听话的人,到了三十来岁奔四十的年纪,会主动和人动手。
说出去谁信。
要不是亲眼看见,徐方也不信。
徐方要是知道能有这一出,打死也不会跟石玉开这个口,请他来帮这个忙。说出去都嫌丢人现眼,就跟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瞎玩闹似的。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是在皇城根儿脚下,谁这么不开眼。
可是偏就有这样浑不吝的主儿。
事儿小得很,从地方上调上来的人,家里的儿子强出头,非要往圈子里面硬挤。
挤就挤吧,您夹着尾巴学做人跟着大家伙玩就得了,冲着你们家老爷子的面儿上也没人非得踢你出去。偏不,看上个圈子里的姑娘,非要和人家好,人家姑娘不同意,他还急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恨不能连带着问候祖宗八辈。
徐方大大咧咧惯了无所谓,左耳听右耳冒,但是这一位说话也忒难听了,把石玉搬出来说事,说还不肯好好说,非得拿着人家前妻打镲,非说石玉这皇城太子爷再牛逼,也不过是他们江南的姑爷,还是个被他们水乡姑娘甩了不肯要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一位不知道是真喝高了还是本来就脑子不好使,还非要让石玉来给他评理。
这不是上赶着找挨打呢么。
当时人就散了,谁都没再搭理丫。
搁在以前,石玉不会管这种事,听都懒得听,那天夜里接了电话不知怎么就应下了。
后来再想起来,他自已都觉得幼稚,更没想到的是,他还能更幼稚。
也是该着,正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去呢,就让这一位给硬抄上了。
刚见面时说话还都客气着,说着说着就变了味,蹬鼻子上脸地问石玉:“怎么唐辛就能跟着你们混,我怎么就不行呢?我比她差在哪里了?”
别说,虽然是个男的,但是说话的那个腔调和唐辛是有几分相像的。
石玉问他:“您哪儿人?”
答:“苏城。”
石玉便笑,“宁和苏城人吵一架,不和平城人说话。”
那人一听也乐了,朝着石玉指过去,“你是懂的,他们不行。唐辛就是平城人,她妈是平城人,她爸往上数几辈也是平城人,后来才变成你们上京人的。”
石玉敛了笑,淡淡地说:“唐辛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是我的人。”
那人笑得更夸张了,紧着摆手,“不对,那是以前,你们两个人已经离婚了,不管真的假的,离了就是离了,有本事你先把她再娶回去。说说谁不会,只要一天不是夫妻,她就不是你的人,说不准过两天就成了我老婆呢,她睡到谁的床上都是说不好的事情。”
这通打就是这么挨上的。
拦都拦不住。
石玉动手也没人敢拦。
不拉偏架都算是为了那个长了嘴却不会好好说话的傻逼好。
走的时候徐方送到大门外,问石玉要不要去医院,要不要送他回去,石玉看了眼手上的伤,掏了根烟出来,徐方连忙帮着点上。
上京风大,又是立在风口,两只手拢着火苗把烟点着了。
石玉抽了一口让他回去,自已叫了代驾坐在车上等。
上一次打人是二十年前,是为了梁言,当时把梁桥给打了,鼻梁骨差点打断,石玉的手肿了一个星期。
两家人熟得很,两个人那时的年纪都还不大,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岁,谁也没跟家里说实话,只说是闹着玩下手重了。
现在呢,他都三十六了,居然又干起打人的事儿来了。
真他妈的,丢人。
还是为了唐辛那么个没良心的女人。
圣诞树摆好了,礼物也全部都准备好了,只需等待明早的到来。两个人提着酒去了酒窖,看见唐辛摆好的罗勒。
小孩子就是这样子,浇水特别勤快,想起来就要去浇上一次,好几次差点被石墨给浇得淹烂了。
石玉换了土又重新润了水,摆回原位。
孟既景看着他用手指拨弄小小的叶尖,忍着笑没出声,给他添上酒,碰了下酒杯。
半地下的设计又关着门窗,听不见外面的风,但能从窗口看到外面飘落的雪花。
窗上已经沾了一些,明早的安城会是被白雪覆盖的。
小孩子们看到肯定会尖叫。
小孩子好哄,小女人怕是一场雪不够。
小女人不懂谈情说爱那一套,她们只会期待,需要有一个刚刚好的男人主动给予。
石玉不是不会,就是想得太多。
孟既景借着酒劲又暗示一回,谈恋爱这件事不需要琢磨那么多,除了浪漫,还需要偶尔的激情和冲动。
石玉似笑非笑,问他:“就敏之那样的,你只要浪漫就够了,需要激情和冲动么?”
“怎么不用?她高考结束的那天,我们俩在过山车上,我直接把戒指套在她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