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换成车,唐辛几乎睡了全程。
上车时天才刚刚亮起来,抵达时已是午后,强烈日照下的远山层峦叠翠,与在天上看时不同,和西北的群山之貌也不同。
近处的水也不一样,不是山色的那种青绿,而是如同一面碧绿色的圆镜,幽深而宁静。
有竹筏飘过去时都是静的,水声极轻,像是悄悄把水荡漾为两道,久久之后又成了一面平湖。
居住的地方建在半山腰,唐辛在网上见过类似的酒店民宿,仍是叹为观止,就像在山间凿了个洞,直接把整面的落地窗镶嵌进去。
唐辛和石墨的那间屋子更是建在一处陡立的山崖,除了脚踏的一方土地和背后的墙体,其余的遮蔽物全部是露天的玻璃,白天,黑夜,如沐山野,天地之间清幽静寂。
石墨看到她来,激动地牵住她的手,带着她这里瞧那里看,说个不停特别兴奋,每每说完都要问她:“妈妈,喜欢么?”
得到确定的答案,又摇着她的手问:“开不开心?是不是很棒?”
唐辛也摇着他的手,弯下身去在他耳边小声地笑,“开心,特别棒,特别特别棒。”
他就一把抱住她,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努力地扬起脸来,把亢奋的声音变得小一些,再小一些,做出一副在说悄悄话的样子,仍是大声地说:“我也特别特别开心,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特意先来看了。”
唐辛猜到石玉让人带着石墨和石砚先来,无非比他们俩早出发半天时间,却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会在这里出现这么多的人。
她以为这个春节只有她和石玉,还有两个孩子。
原来还有石玉的家人,可以说是非常齐整了,只除了他爸爸没来,就连他舅舅家的人都来一起过年了。
当她看到孟既景一家时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计划没有变,唯一的变化是她和石玉最后才到。
因为是春节,每家都是所有人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唐辛没表现出任何的不快或是小情绪,一个人时难免会想这个春节相当于石玉的家宴,她的出现不那么合时宜,她更应该回到安城,哪怕她爸爸依然忙碌,至少她可以陪陪妈妈。
四下无人时,孟既景也问过石玉,是不是唐辛她妈不愿意过来,石玉夹着烟,看着窗外极远处的山峰轮廓,好一会儿才说:“也不是,说是她爸爸初一早上忙完了就会回家,她得在家里等着,不能留她爸爸一个人。”
说得没错,石玉相信,哪怕他妈不会这样。
像石介于和唐明岳这种人,一年到头三百多天虽然总是忙在外面,但是哪天的工作其实都是可以有变动做出调整的,唯独大年三十和初一这两天是雷打不动的,绝对不能缺席。
所以在石玉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过年的时候要么去爷爷家,要么就去舅舅家,全看他妈当时的心情,或是兴之所至。
今年,换成他了,做了全家人的主。
不是不感触,除了石墨这一辈,家里属他最小,却全都陪着他到了这荒山野岭,连个缘由都不问,说走就走。
石玉知道家里人都疼自已,却也没想到能做到这份儿上,话没多说,就一个请求——压岁钱备好了。
上了年纪的不和他一般见识,堂姐可不惯着他,一脚蹬上去,啐了声:“多少钱够?您先报个数,我帮大家伙都备好了,别到时候拿不出来,丢了您三爷的脸面。”
石玉低声笑,石月又问:“就俩儿子要给压岁钱是不是?还是说前妻那份我们也得出?你别让我们瞎猜,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把话放在明面上说,别过后又挑我们的理。”
石玉不和她客气,张嘴先叫姐,“您也说了,那是前妻,差不多得了。您要是想给也没人拦着,用不着问我的意思。”
石月看得明白,又不明白,私下里问他:“到底是前妻,还是女朋友?”
问得不能更清楚了,就要他一句准话。
真要是两个人还在悄悄交往,或者说石玉在追求,作为家人自然要帮他一把。
石玉略一沉吟,敛了笑正色回道:“前妻。”
石月真想再踹他一脚,挺聪明一人怎么在这种事上那么别扭,离婚那么久了追着前妻到处跑,竟然心里还没琢磨明白,可是事儿上一件也没落下过他,桩桩件件都先替人家干了。
他不离婚谁离婚,活该!
孟既景也不明白,石玉这么精明的男人,干什么事绝不拖泥带水,怎么会对唐辛这么磨叽。
石玉说他不懂,他确实不懂,摆事实讲道理地告诉石玉:“追女人很简单,不需要那么多的弯弯绕,直接告诉她我喜欢你,刚好你也喜欢我,一拍即合,两厢情愿。”
见他衔着烟只是无声地笑,孟既景又说:“也有那种喜欢你又不愿意说的,没关系,只要还肯睡在你的床上,人在,心就在。”
石玉瞅着他乐,轻声说道:“可见当年我做错了,该找一个会把敏之拐上床的男人,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孟既景啧了一声:“我就多余管你。”
石玉点头,又摇头,“甭管,你们谁也甭管,倒也没有那么多的闲事儿。”
听话听音,孟既景听明白了,唐家人说干就干,给唐辛找男人的事已经让这一位给知道了,才能这么着急,一时片刻都不肯多等,天还没黑透就把人全都弄到这里来了。
他这么一干,相当于把唐辛拐到这山沟沟里了,别说找男人了,想要现在回家过年都不可能实现了。
要不说他坏呢。
石玉这人,当兄弟行,当家人也行,比谁都好。
就是千万别和他搞对立。
添堵的事到了他手里,都比别人玩得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