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就到了上京,不是唐辛带他去的,是家里的那位阿姨。
石玉收到石墨拍的机票照片便出了门,到机场去接。
见到人才知道唐辛没来。
父子俩亲亲热热地搂抱着,石墨没问他最近在忙什么,石玉也没提,只问他游乐场好不好玩,车都快开出高速了,石墨才长长地呼了口气,说完了游乐场的快乐见闻,两条小圆腿晃呀晃地去蹬前面的椅背,歪着小脑袋从后视镜里去看石玉。
石玉回看他那张明显鼓起来的小脸,忽然问:“你们幼儿园是不是伙食特好?”
“对呀,好着呢。”石墨说完用眼角去瞥旁边坐的阿姨,嘿嘿笑起来,“比贾奶奶做得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也还行吧,能吃。”
真会说,心思还细腻,两个大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要不怎么说孩子就是要一块养呢,石墨在吃这方面不算特别挑食,至少不像他妈那么挑,但是也不算是特别能吃的小孩子,可是放到幼儿园那种群居的环境里就是会比平时在家里吃得多一些,原本就有些肉乎乎的小脸蛋明显圆了一圈。
石玉刚才抱着他都觉得有些坠手了,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见还是真的胖了,或者说是长大了。
一个人住在院子里的那些日子,石玉想过很多次与石墨再见面时的场景,没有一次与眼前相似。
或多或少都是带了些埋怨的,或者说怕爸爸不再理他不再要他了,这些情绪石玉都想过,也全部理解和接受,唯独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的石墨,满心满眼的爸爸,完全的想念和信任,没有一丁点的怀疑,也没减少半分喜爱,热情依旧。
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孩子,应该没有人会这样对他了,他爸不会,他妈不会,唐辛也不会,只有他的孩子才会。
就像同样是回复消息,石墨在见到的第一时间就给了他一个回应,哪怕不确定妈妈是不是能带他到上京去,那声“爸爸”还是叫得又软又甜。
唐辛直到现在都没理过他,就像是没看到他的回复。
可能还在生他的气吧,那么久都没理她。
他爸说得对,该。
怨不得别人。
这件事从头到尾,唐辛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
如果那天夜里他能更自制一点,如果孟既景第一次来时让他帮忙带个话,如果在后来的每一天他能不那么自制地打个电话给她,都不会是今天这样。
可是这些“如果”真的成立了,他也就不是他了。
说不上后悔,但凡做过的事,石玉都担待,没想过要给自已找任何的借口,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明明那天夜里请她到上京来,还说在院子里等她,结果她来了,他却不在。
哪怕给她留一张字条呢,也好过现在。
现在的局面就是,唐辛把石墨送到上京来了,她还在安城。
应该是不想见到他吧,要不然她的父母到上京来时,她就会来了。
车才开进胡同里,石墨便向着窗外张望,特别开心地说:“爸爸,要去那座院子么?我喜欢那里,妈妈也喜欢,我们上个月还来过一次。”
这是见面以来石墨第一次提起妈妈。
石玉半侧过头和他一起看窗外,树叶已经很茂密了,把长长的胡同遮盖得如同狭窄的林荫道,头顶上方阳光炽烈,车窗上斑驳着枝叶的影子,特别像夏天,就是少了声蝉鸣。
看了好一会,石玉才轻声地说:“对,咱们到院子里去住,爸爸看到你养的鹦鹉了,还有十姊妹。”
石墨一听就笑,问他下蛋了没,石玉说还没有,就看见他略显失望的小脸。
正午时分胡同里没什么人,车开得慢,石玉把手伸过去揉他脑袋,问:“你想不想在院子里养只猫?咱们爷儿俩下午去挑一只。”
才刚发出无奈叹息的小家伙立刻眼睛晶亮,“好!我要两只,两只,一只是纯白的,一只蓝眼睛一只黄眼睛,还要一只像小老虎的。”
说着,还举起手来,十指微微叩下去,长长地“嗷”了一声。
石玉说行,还夸他有眼光,这可是正经的中华猫,又漂亮又好养。
一进院,石墨的眼睛就移不开了,指着房顶上的鸽子笼直蹦,就和怀宽第一次看见时一样。
石玉抱起他,问:“想不想上去看看?”
那还用问,必须上去呀。
石玉让他自已爬梯子,跟在后面护着。
笼里都是幼鸽,石墨挑了一只纯白的让石玉帮他抓出来,合握在双手里看了又看。
父子俩在房顶坐了大半天时间,连中午饭都是支了张小桌子在房顶吃的。
最后为了去买猫才恋恋不舍地下去,车子往胡同口开时,前方便是日落,暗蓝色的天边挂着几片粉红色的云朵。
越接近外面的大马路声响越嘈杂,特别有生活气息。
忽然听见一阵哨响,石墨拍着车窗让石玉看,“爸爸,看,鸽子,鸽子,是咱家鸽子回来了。”
石玉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去,小小一张脸,欣喜异常,就像第一次见到鸽群回巢时的小时候的唐辛。
亮闪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满是稚嫩的脸庞,单纯又可爱。
如果唐辛看到,也会喜欢吧,哪怕她已经长大了,哪怕她已经做了妈妈。
石墨隔着车窗拍了一小段视频,播放时将音量放到最大,确认能够听见清晰悦耳的鸽哨声,发给了唐辛。
唐辛回得挺快,声音又柔又软,“是鸽子么?你在上京看到鸽子啦,竟然还有哨声,真好听。”
石墨反复播放,炫耀般对前排的石玉说:“爸爸,妈妈喜欢咱家的鸽子,夸哨子声好听。”
石玉听见了,不止听见她的声音,还听见背景里属于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在一家很安静的餐厅,正在点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