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以为石玉不在,这么想很正常,他很少去他父母家,除非逢年过节,还得赶上这个年节人在上京。
所以一进门看到在厅里乱跑的石砚时,唐辛很是愣了一下,还安慰着自已石玉不在,只是把儿子送过来了。
转念一想,他在,又能怎么样呢?她还不能来了?
他都能登堂入室去她家,她到他家来有什么问题?
又不是她想来的,是石墨非要来。
胡思乱想了一大圈,忽然间豁然开朗,她来了也就来了,他爱在就在,不矛盾,而且她是想要见到他的,很想。
要不是因为石墨闹肚子疼,她也想过到上京来,来做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见他嘛,所以现在扭捏给谁看?
可惜的是,他不在。
从下午忍着困意陪小哥儿俩玩到晚上,快要吃饭了,石玉出现了,敢情在睡觉,人在呢。
这人,平时觉少得惊人,就好像可以不吃不喝不睡靠氧活着,这个时间点竟然在睡觉!
难道昨天夜里没睡?
那也不至于睡到现在吧。
石墨不想这些,一看到石玉就冲过去,一猛子扎到怀里,那激动劲就别提了,就像看到了亲人。
确实是亲人,亲生的爸爸嘛。
唐辛撇了撇嘴,才两三天没见,至于么?
再一想,石墨突然见到她时也是这样的,甚至更激动。
这么一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父子俩搂着互诉衷肠,大部分是石墨在说,磕磕巴巴绞尽脑汁用英文表达着对爸爸的思念之情,一时卡壳说不出来急得不行,蹦着中文和意语,小脸都憋红了。
纪云云在边上小声问:“这是在玩什么呢?”
唐辛小声回:“据说在学英文。”
“挺好,”纪云云夸起孩子来不打磕巴,“这么小孩子不用人催着能这么主动地说,比他爸小时候强多了。”
捧孙子,贬儿子,唐辛算是开了眼,也就是亲妈了。
亲妈还在不依不饶:“我这儿子呀,打小有自已的想法,你说我和他爸爸怎么也算是有点语言天分了吧,没想着他长大了一开口就能说出几国语言来,但从小学的环境是有的,结果呢,人家可好,我上赶着教,人家根本不稀罕学,往嘴里塞好吃的都不肯张嘴。”
是石玉了,唐辛信,不为五斗米折腰,因为他腰里揣着五吨呢,底气十足。
让唐辛没想到的是,纪云云有办法让石玉张嘴,他不稀罕好吃的,没关系,他的猫稀罕,为了给他的猫挣鱼吃,愣是张嘴了。
纪云云说的时候可得意了,又有点恨恨的,还不忘传授经验给唐辛。
“他这个人呀,硬气得很,但是有软肋,你把软肋掐住了,那就是蛇的七寸,保管听你的话,指东不打西。”
唐辛不知道石玉的软肋是什么,也没想问,他们俩之间用不着掐七寸,也用不着要死要活。
饭吃完了,唐辛告辞,嘱咐石墨好好吃药,还没说出更多的话,石墨点着小脑袋摆了副乖模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讨好地说:“兹道兹道,不胡吃海塞,乖乖的,听妈妈的话。”
唐辛不放心又不想啰嗦,只回了句:“是听奶奶的话。”
连石砚都应声了,跟着哥哥异口同声:“兹道兹道。”
石玉在两个圆滚滚的小肚子上各戳一下,提醒着说:“今晚有可能下雨,还会打雷,爸爸妈妈不会来接你们的,自已想办法解决,都是男子汉了。”
石砚一把搂住石墨腰,脸都挤得变型了,谄媚地笑,无奈语言还待开发,只好反复着说:“我我我,得得,得得。”
意思是他来保护哥哥。
石玉说行,就交给他了,兄弟俩作伴吧,便牵着唐辛的手走了。
唐辛出了门才说:“你心真大,真要是打雷打闪,还能真不回来?你妈妈也要打电话的。”
“不会。”石玉推着她坐上车,绕到另一边开车。
纪云云那么有眼色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们俩呢,别说打雷了,就是雷公来了踩在石墨的床上哇呀呀,她也不会给石玉打电话的。
唐辛问他去哪儿,石玉无声看她,就像在问:你想去哪儿?
唐辛抿唇看回去,眨了眨眼睛,然后闭上眼装睡。
车开得慢,又困,不一会就要睡着。
石玉这才低声问:“要不……去酒店?”
眼睛忽然就睁开了,睨着他。
还是困,但是意识在渐渐回笼,看着外面宽阔道路,两边的树木和建筑物缓缓掠过,便想起当年。
也是在这条路上,也是说去酒店。
那时他们俩还没结婚,只有一个儿子,约好了每个星期去两次酒店。
还在酒店外面闹过一次别扭,却和现在闹别扭时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她说:“好呀。”
他说:“好。”
两个人都笑,却都没出声,无声地笑。
他伸过手来,她把手放在他掌中,轻轻握了一下。
车一直往前开,没有在那个路口转弯,一路往东开。
一直穿过城区继续向东。
唐辛回头看,问他:“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在她脸上捏了下,“今儿不去你那院儿。”
“那去哪儿?”
“我家。”
两个人对视,她没表态,他便问:“行不行?”
唐辛这才说:“行。”
到了才知道是石玉以前常住的那栋房子,他们俩刚结婚的时候也住过一阵子,那时家里三个阿姨,现在有一个在安城专门照顾她和石墨的饮食,另外两个刚才在他父母家见到了,应该是陪着石砚过去的。
所以家里空无一人,看着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两个人在一楼喝酒,石玉坐在沙发上,唐辛从沙发喝到了地毯上,最后枕着他的腿,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上一口,偶尔再抽一口雪茄。
谁也没说话,就看着对方的眼睛,看着看着就要笑。
天快亮时下起雨来,没有雷,也没有闪,安安静静的雨。
两个人挪到窗边去,唐辛举着酒杯立在窗边,石玉拿着雪茄站她身后。
脸贴着脸,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