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天已大亮,是被拍窗的声音叫醒的。
醒了才发现两个人睡在车里,各自躺在座椅上面,手拉着手。
外面已经被积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石墨的小脸贴着玻璃,戴着手套的小手拍在上面。
唐辛朝他笑,隐约看见一只更小的手套,凑过去才发现石砚也在。
石玉下车一手一个提到旁边,唐辛才从车上下来。
小孩子是出来堆雪人的,早饭还没吃,发现爸爸的车还在,才看到里面睡着的人。
唐辛往家门走时看到立在门口的唐明岳,叫了声“爸爸”快步跑回房间,洗漱后换了身衣服,戴好了围巾帽子和手套,出来再看已经堆了个小小的雪人,正往窗台上放。
巴掌大的一个小雪人,放在外面就对了,不会那么快融化。
两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小男孩滚雪球,石墨说要做个大大的、大大的雪人,石砚问多大,石墨说熊猫那么大。
石墨在前面推着雪球,唐明岳在后面用手套拍了下撅着的小屁股,掏出根烟,石玉帮忙点上,两个男人便立在一旁看着,两个小的推着雪球往前跑。
辛微宇推窗叫人,让进去吃早饭。
唐明岳藏着烟,应声:“这就来。”
石玉无意般侧过身去,刚刚好遮挡住。
唐辛忽然有种感觉,男人,是懂默契的,怪不得她爸爸喜欢石玉,其他一概不提,仅是有眼色这一桩就足够了。
更强烈的感觉是,像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带着她在家门口玩耍,妈妈叫他们吃饭,也是这副情景。
原来,情景是可以重现的,无法倒回的只有时间。
有什么关系呢,她也有过这样的童年,没有遗憾。
辛微宇再开窗时,没催,看了一会,见两个小孩子的雪球已经滚得又大又圆,这才开口:“墨墨,砚砚,回家吃饭,让雪再下一会,雪球可能会变得更大喔。”
两个小孩子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跑回屋里。
唐辛朝着唐明岳看去,像是在说:妈妈变了。
唐明岳把烟头摁在小雪人身上,推着她往回走,小声地说:“你妈这人,就是会调教人,不服不行。”
唐辛嘟哝:“您乐意,可没人强迫您……”
唐明岳点头,“可不就是我乐意么,要不然结婚干什么,不哄着她玩,难道为了掐架?”
像是说给自已家闺女听的,石玉站在墙根无声笑,分明是在教他做人呢。
石玉不慌不忙把烟头插在另一边,乍看像是装了两只手在雪人身上。
……
一场雪下了两天,唐辛和两个儿子在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去了爷爷奶奶家。
临出门前,辛微宇给了石墨一张银行卡,说是给他养大熊猫的钱。
石墨摸了摸,悄悄打量坐在对面的爸爸妈妈,石砚快人快语,问:“多少钱?”
唐明岳把他抱到桌上,敲着脚边的银行卡哼了声笑,“你姥爷我呀,没钱,给你们俩多少就拿多少,差的,找你们爷爷要去。”
石砚说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懂了,抓起卡来就往哥哥手里塞。
石墨道了谢揣在自已的口袋里,仔细地拉好拉链,抬起脸时笑弯了眉毛眼睛,一手一个拉住两个人的手,“姥爷,外婆,钱我收好了,大熊猫也会好好养的,回头,咱一块儿去看大熊猫。”
唐明岳哈哈大笑,在他后脑勺胡撸了一把,“这张嘴算是随了你妈,打小就会哄人,干不干的另说。”
褒一句,贬一句。
唐辛撇嘴,看着那个据说随她的大儿子嘿嘿傻笑,突然间声洪如钟,“干!”
唐明岳止了笑,颇为严肃地“嗯”了一声:“更像了。”
说着把石墨抱起来往门口去,边走边说:“行了,吃完了麻利儿走吧,你们俩呀就是姥姥家的狗,吃了就走,末了还得跑着回你们老石家去,兜里还得揣走我俩热鸡蛋,举着孝敬给石介于去。”
石砚听不懂,会问:“石介于?”
石墨解释:“就是爸爸的爸爸。”
石砚哦哦点头,“爷爷,爸爸的爸爸是爷爷,妈妈的爸爸是姥爷。”
唐辛忍着笑,看她爸掏出一张红票子,卷起来塞在石砚手里,说道:“乖,这钱给你,坐摇摇车去吧。”
石砚也学着哥哥刚才的样子道谢:“谢谢您了。”
大人正笑着,听见他又说:“给了哥哥多少?”
得,还记着那张卡的事呢,非要问个明白。
石玉接过石砚,朝着屁股拍了下,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不是你的钱,别问,你看你爸我问了么?”
当面教子这事算是让他拿捏住了,可惜当着的是家里人的面,辛微宇就心疼了,在后面小声地说:“怎么还能打孩子呢,这可不行。”
唐辛心想,他打的何止是自已的孩子,他还打了您的孩子呢。
这话能说么?不能!
这事和谁也不能说。
以前还没心没肺地和家里人告状,说石玉打她,现在可说不出口。再一想,石玉那也不叫打她,有一回……她也打他来着。
到了爷爷奶奶家一看,没人,打了电话才知道纪云云竟然去超市了,说是给俩孩子买好吃的。
石玉啧啧称奇:“我妈这人,什么时候去过超市,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唐辛反而觉得不奇怪,纪云云本来就对孩子挺好,虽然和她妈那种事事都要过问一句的表达方式不同,但是能够明显感觉到对孩子的关爱之情,只是说得少,哪种表达方式都没错,都挺好。
闲着也是闲着,石玉开车去超市接人,纪云云也说:“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接过我回家?”
石玉扫了下鼻子,把孩子放进购物车里。
小孩子眼尖,一眼就看见单独立在旁边的糖葫芦,高兴得直叫。
纪云云弯身挤在小哥儿俩的脑袋旁边,悄悄地说:“一人一串,哥哥爱吃山楂的,弟弟爱吃山药的,对不对?”
石墨扬脸就亲,吧唧一声:“奶奶和妈妈爱吃草莓的。”
纪云云压根就不爱吃糖葫芦,哄孩子玩才拿着草莓的咬两口意思一下,所以没给自已买,听他这么一说,拍着手恍然大悟,“哎呀,忘了给我们俩买了,走,再拿两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