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一个人回到安城。
石玉带着两个儿子去上京。
一个人的日子很自在,虽然也是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不会有人一大清早叫着妈妈把她自睡梦中吵醒,也不会有人拥着她睡一整夜。
安城偶尔还会下雨,不再暴雨如注,又变成淅淅沥沥的缠绵状。
唐辛从窗户往外看,打开窗用手去接,一个人撑着伞出了门。
途经咖啡店,坐进去喝上一杯,外面的雨还在下。
路过花店,走进去挑上一束,外面的雨还在下。
从街头走到巷尾,发现城市和城市之间的区别没有那么大,常去的地方在哪座城市都有。
又好像,区别很大。
安城和上京不一样,苏城和平城不一样,佛罗伦萨和皮埃蒙特也不一样。
每座城市都有自已的味道,花香是不一样的,雨味也是不一样的。
忽然之间,想起石玉说的那句,她不大记得他具体是怎么说的了,却在此刻深有体会,不一样的不是城市,而是人。
一个人的城市才会有区别,两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原来,这就是想念,是不经意看到的相似背影,是路边溅起的水花,是喝进口中的咖啡,是怀里抱着的花束,是手里握住的伞柄,是伞檐滴落的雨。
不知道,上京是不是下雨。
她突然想,去苏城看看吧。
就近打了辆车,谈好价格,便从安城的细雨缠绵里驶入了苏城的艳阳高照,明明她一直盯着窗外,上一秒还有雨丝飘在窗上,下一秒的地面干燥得像能蒸发一切。
唐辛一个人去了织绣坊,什么绣样都没选,只是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在廊下的长凳坐了一会。
觉出饿了,想去吃上一次去过的那家店,才发现连名字都不知道,更别提在哪里。
想问石玉,又觉得发信息不合适,更怕他没看见不能及时回复。
没看见是她替石玉想出来的借口,万一他是故意的呢?
犹豫了不过一秒,电话拨过去,唐辛数到第三响才接通。
石玉接了也没说话,不是真的没说,而是在和别人说话。
唐辛听着他说,不慌不忙的,应该是在和石砚讲道理,特别有耐心,可谓谆谆教诲。
她突然想笑,石砚哪里听得进这些,屁股上甩两下比什么都强,立竿见影。
偏偏石玉不,每次都要讲道理,一遍遍不厌其烦,反观对待石墨却是另一套手段,什么道理都懂又最是听话的小孩子,石玉却用打的,肉鼓鼓的小屁股上没少挨巴掌,是父子俩闹着玩的小把戏,也是不厌其烦。
他确实喜欢当爸爸,就像他自已说的那样。
唐辛又觉得不是,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孩子,喜欢和他们一起玩一起闹,说不清到底是谁在陪伴着谁,可能彼此都乐在其中吧。
电话那端说完了,石玉才朝她打招呼,声量没变,却明显带了丝笑,唐辛只是听着都能想象出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眼睛是什么样的,眉毛什么样,甚至在说话的那张嘴是什么样。
没有多余的客套,石玉上来就问:“怎么?”
两个字,简单直接,像是说过了无数次,滚瓜烂熟,又像是他们俩的关系就当如此,熟到不能再熟。
唐辛也直接,问:“苏城的那家店叫什么?”
空白了不过一秒,他就把店名告诉她了,连带着地址发到她的手机上。
一句解释都不需要,他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也没问她为什么在苏城。
更没问她怎么这个时间还没吃饭。
唐辛说好,挂了电话,照着他发来的地址找过去,点了一桌子菜。
每样吃了两口,味道不对。
不是菜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她把剩下的菜品拍了张照片发给石玉,对他说:“你骗我的,是不是?不是上次的那个味道。”
石玉回:“那可能……是因为我不在吧。”
她忍着没说“那你来呀”,结账走人。
出了店门就是商品一条街,平时唐辛不会逛的,这天下午慢慢悠悠逛了个遍。
绣功很一般,就是个小工艺品的水准,唐辛仍是选了几把扇子又挑了几双拖鞋,让店家分装成两份,分别快递到平城和上京的院子。
逛完整条街天都黑了,空气中有些欲雨的味道。
唐辛看着时间不过七八点钟,叫了辆车去平城,快上高速时改了主意,去泉都。
司机挺为难,听说多给钱才高高兴兴地说起话来,告诉她一路开过去至少七八个小时,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唐辛算了下时间,抵达时将是凌晨,嘱咐司机小心开车,不用那么赶,抵着车窗看外面起风的夜景。
这几年间来过苏城几次,都是和石玉一起,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来,不知道会不会还有这样的机会。
一路高速,轿车越来越少,卡车越来越多,唐辛昏昏欲睡,嘱咐司机慢点开,要是不行就进城去,休息一晚再去,钱她出。
司机笑笑,带着些委婉的不好意思,表示这样做不合适,还是尽快把她送到泉都。
唐辛眼睛一闭就睡着了,管不了更多。
饿醒时才发现换了辆车,惊吓得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摸到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悄悄按下三个从未拨出过的数字,随时准备报警。
前排的两个男人发现她醒了,警惕万分,这才如实相告。
唐辛乘坐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困得差点睡着,险些钻到前面的卡车
唐辛前后左右地看,车还在高速上面行驶,外面漆黑一片,看了许久才看到一块不甚清晰的荧光路牌,显示着依然在往泉都的方向开,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
心稍许放下,从斜后方打量开车的男人,问道:“石玉让你们跟着我的?”
男人头都没回,应声:“是。”
“从安城跟到这里?”
“是。”
“我怎么不知道?”
男人没回,看侧脸轮廓,像是在笑。
唐辛又问:“跟多久了?”
男人似在思量,旁边副驾位的男人这才出声:“我们一直在安城,负责保护唐小姐的安全。”
说了等于没说。
唐辛自已都不知道自已在安城住了多久,可能他们比她还清楚。
原来,给石玉通风报信的人不止孟既景一个,她还真是冤枉孟既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