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长微微皱了皱眉头,把李玉慧和林才根两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
别看仅仅只有一眼,那也已经足够了。
在官场混最重要的就是眼色活。
普通人盯着别人看十分钟,也没有当官的扫一眼看得准。
刘局长:“什么事?”
李玉慧:“是这样的,刘局长,我响应国家号召,在村里开了一个辣条厂,现在我的辣条已经做出来了,可是这个销售成了问题,我想让我的辣条进黄原县128家供销社进行销售。”
“我听说这事儿得刘局长您批准才可以,所以我今天就来找您了,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可是,站岗的人说没有预约是见不到你的,我是个土老百姓,不知道该怎么跟您预约。”
“所以我就只能用笨办法,我在门口等您,我从早上等到现在整整一天了,水米都没打牙,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见到您了,刘局长,我请您,批准一下,让我的辣条进供销社进行售卖吧,我跟您说我这个辣条真的好吃,比别人家的辣条都好吃。”
刘局长:“辣条?带样品了吗?”
李玉慧激动的连连点头,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包辣条。
她来的时候就想过了,推销自家产品肯定要带样品,这些准备工作做的还是挺齐全的。
“带了带了带了,刘局长我给您看,我的辣条叫牛魔王辣条。”
刘局长两根手指头,接过李玉慧的辣条。
正面看了一眼,反面看了一眼。
又将辣条还给李玉慧,说道:
“这种辣条,供销社里已经有三款在卖的了,和你这个大差不差。”
李玉慧:“是是是,我知道刘局长,我也去供销社看过了,是有三款在卖一款叫唐三藏辣条,一款叫卫宁辣条,还有一款好味道辣条,但是!我敢说这三款辣条都没有我的辣条好吃,我的辣条是最好的辣条,我用的原材料也是最好的,而且我的配方也是改良过的,刘局长,您打开来您吃吃看吧,您吃了您就知道了,我没有在吹牛。”
李玉慧动作麻利的,把辣条一下扯开,从里面扯了一大片,递到车窗子里面。
刘局长略微有些嫌弃的身体往后仰了仰,连连摆手道:
“不用不用,我不吃这个东西,你拿走拿走,不要把这些油滴在我的衣服上。”
李玉慧:“不会有油的,不会有油的,放心吧,我把油都挤过了。”
刘局长还是连连摇手道:
“快点拿走,快点拿走。”
司机怒道:
“哎呀,你这位女同志怎么回事?刘局长让你快点拿走,听不懂话。”
李玉慧:“噢噢,对不起对不起刘局长,我妇道人家,又是乡下来的,我我,我不懂事,我就是想让您看一下我的辣条,质量真是杠杠的,没话说的味道也是好的,如果把它放在供销社里卖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吃的。”
刘局长一本正经道:
“这位同志是这样,我们市场供销局是有规定的,任何一款产品最多上架三个款式,你这个辣条刚才自己也说了,已经有三个款式了,这三个款式卖的还不错,所以你这个辣条是我不能上架到供销社。”
李玉慧慌道:“刘局长......这这......这不行啊......你一定要给我上到供销社呀......要不然......要不然......我这工厂......我就没法运转下去了......我这......每天都要生产几百......几百包出来呢......我这工厂里仓库里都堆满了......你还是给我想想办法吧......
司机:“这位女同志,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让我们刘局长给你想办法解决你的库存,我们刘局长难道是你的手下吗?还得听你的。”
李玉慧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司机同志,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局长您也千万别误会我,我的意思是说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才来找的刘局长刘局长。”
“您是我们黄原县的父母官,我老百姓碰到困难了,不就要找当官的解决吗?我现在这个困难真的是搞得我吃不下,睡不着了,其实,其实三个款式,四个款式根本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嘛,让老百姓能够有多一点选择也是好事情嘛。”
刘局长:“对不起这位同志,这个事情不合规矩,我这里不能办。”
说完对前面的司机又说道:
“小张,把东西还给人家,开车,我还赶时间呢。”
司机:“是,刘局长。”
李玉慧彻底慌了。
他等了整整一整天就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没想到几句话就被人家给打发了。
这要是回去的话,这事儿可就真是难办了。
李玉慧连忙双手紧紧的扒着车玻车窗。
嘴巴像机关枪一样说道,:
“刘局长......求求你行行好......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这个事情......对你来说不算特别困难......你只要动动手指头......我这个工厂就有救了......你看我一个辅导人家......我开个工厂我容易吗?我......我真的是倾家荡产......我砸锅卖铁......我这......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啊......”
“国家不是说了吗?要开放经济......要人人下海......虽然是一介女流......而且还是个农民出身......可是我也不怕困难......喔喔喔......我开这个工厂......我真的是历尽千辛......排除万难......我今年都快50岁了......我这个年纪......办工厂的......整个黄原县都绝无仅有......我......我这么有热情.....”
“我的决心这么大......我克服了很多的困难......现在就剩下销售这一步了......刘局长......您就看在我一个女流之辈的份上......您就行行好......把我的产品上到供销社去卖吧......这样吧刘局长......我们先试卖一个月......要是一个月的时间没人买我的辣条......或者买了我的辣条......反应说不好吃......那你就把我的辣条撤下来......我保证我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我对我的产品是很有信心的......我的辣条质量真是顶呱呱的......刘局长......我这个人最诚实的......有一说一......我绝对不会瞎说的......我们就拿产品质量来说话嘛......要是不行您就给我撤......我开这个辣条厂......一方面是为自己......还有一方面也是为了广大老百姓......能够品尝到不同口味的辣条......”
“我这个辣条不像别人......只有辣椒味的......我这个还有牛肉味的......还有鸡肉味的......还有猪肉味的......我做的可用心了......刘局长......你就行行好......你就批准了吧......你只要在上面签个字......盖个章......的事儿......你看我这一个老百姓......我容易吗?我求求你了刘局长......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我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刘局长......”
李玉慧原本就在太阳上晒了一天,加上一激动,嘴巴里的唾液都快收干了。
拼了命的嘶哑着喉咙讲出来的这一番话。
讲到后面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
一瞅旁边的男人林才根,像个木头似的,傻不愣登的站在旁边。
咧着嘴巴赔着笑脸跟个二傻子一样。
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玉慧一脚踹在林才根小腿上。
“你死人啊!!!你也说句话呀!!!”
林才根此刻脑子里面哪里还有一句完整的话。
他连对村干部讲话,小腿都要打颤,嘴巴都要结巴。
现在这么大的领导又坐在大汽车里。
又穿着一身西服,旁边还有带着枪的警卫。
这种场合,早就已经把他吓个半死了:
“啊这刘......刘......刘局长......我们......我们辣条......辣条这个......这个......是好吃的......那个......美味的......我们......等了......等了一天了......这个礼品您......您您先收着......有什么话......我们......我们好好说......”
“这个这个......那个......我们大老远的......刘局长您......您就动动手......给我们解决......解决一下这个困难......刘局长......有......有什么要......要......要求您......您尽管......尽管提......”
“我们我们......一定一定......一定尽量尽量满足......满足......我们老......老百姓......说话......说话不会说......我脑子笨......我这我这嘴也笨......我我不知道......该说啥......我们......”
“我们就是想要好好的......做生意......我们的厂厂厂......厂子......我们......好不容易......刘局长您您就签字吧......您您签个字吧......求求您了......您就签个字吧......您就是签个字的事儿......您签了字......我们......我们......我们就有......有救了......”
就在林才根结结巴巴,磕磕绊绊,支支吾吾的说话时。
司机小张早就麻利的把李玉慧塞进车里面那些礼品,通通从车窗外扔出去。
二话不说。
一脚油门。
车子开走了。
留下一脸石化的李玉慧和林才根。
两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开的飞快的大汽车,离他们越来越远。
两个人半张着嘴巴,只顾着傻眼。
直到车子一转弯,连个车屁股都看不着了。
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从早到晚等了整整一天。
本来满怀希望的事儿,这下子彻底泡汤了。
人家屌都不屌自己。
什么送礼送红包,连个屁用都没有。
人家压根连正眼都没瞧一眼。
林才根低头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茅台酒,中华烟蜂皇浆,十全大补膏:
“哎哟喂!!我的茅台酒啊!!这王八蛋怎么连酒都扔呢?碎了可咋办呢?妈的!!这可是茅台啊!!哎哟喂!!这可心疼死我了!!幸好幸好!!这茅台质量好!!扔在地上没碎!!”
“妈的这小王八蛋!!开一个月的破车!!才能挣几瓶茅台!!妈的!!就敢给我这么乱扔!!幸好没碎!!要是碎了!!我他妈找他算账!!我让他赔我茅台!!这4瓶茅台抵得了他一个月工资呢!!”
李玉慧暴怒道:
“行啦!!茅台茅台!!茅你妈的大头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管这几瓶臭酒!!妈的!!这几瓶破酒!!半点功劳都没立!!人家是大领导!!大领导身边的狗!!那也是见过世面的狗!!”
“他能稀罕你这几瓶破茅台!!你当个个都像你似的!!见了茅台就挪不开腿!!别说扔茅台了!!就是扔你这个大怂蛋!!人家也造扔不误!!”
李玉慧拔挺喉咙,在供销局门口指着林才根鼻子骂。
林才根也不敢还嘴,怀里抱着那几瓶茅台弱弱道:
“唉呀,玉慧,你声音小点,小点,别那么大声嘛,你真是把我吓死了,干啥呀这是,我这不是心疼酒吗?这也没错呀,这茅台是大价钱的,那他就算不要,那也不该乱扔嘛?做领导咋了?做了领导了就可以随便扔老百姓送的礼,这一点教养都没有,还做什么大领导?”
“我看这大领导,读书也读到狗屁股里去了,死板板的,一点也不懂得变通,咱都给他送礼了,他还不给咱办事儿,他要是嫌咱得礼轻,那他倒是说呀,又不说,板着一张脸像我们欠他钱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给我穿他那身狗皮衣服,往那大汽车里一坐,我也能有模有样的做领导,瞧瞧瞧瞧,连红包都认出来了,这什么人嘛?太不是东西了!!!”
李玉慧还是指着林才根的鼻子骂道:
“林才根啊林才根!!!我真他妈算是服了你了!!!现在说起话来老母猪戴胸罩!!!一套接一套!!!刚才干什么去了?我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听你讲那几句话!!!听的我都火急火燎!!!你那张笨嘴!!!真他妈比棉裤裆还笨!!!”
“什么这呀那呀的!!!没一句重点的话!!!别说人家领导了!!!我听着我心里都他妈的反胃!!!还说什么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满足你!!!我的个妈呀!!!你是谁呀?林才根我问你!!!你他妈的是谁呀?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到底是谁求着谁呀?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满足领导的要求啊?人家领导有什么事情!!!需要拜托你林才根来办呐?”
“那领导要是说行啊!!!我的要求!!!就是给我送一套房!!!送一辆车怎么着?你还能满足人家呀!!!人家领导说我的要求是我官的太小!!!我要往上升一级!!!你有什么能耐满足人家!!!瞧瞧你说的这话吧!!!路边随便拉个二百五!!!说的话都要比你的中听!!!”
也难怪人家领导正眼都不愿意瞧咱们这一眼!!!这话听着心里就添堵!!!这他妈简直就是弱智说的话!!!林才根!!!我压根我就不该带你出来!!!我带你出来!!!我真他妈的丢人现眼!!!”
林才根也生气了,把脸一拉:
“我说了我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是你非要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又说我说的不中听,我做人怎么这么难呢?我知道自己嘴巴笨,所以我从头到脚我一个字都不说,我就站在旁边,我让你一个人发挥,你本事大,你嘴巴会说,那你去说,你自己说不过,你现在又来怪我,又说我坏了你的好事。”
“我真是冤死了,我六月飘雪,窦娥都没我冤,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也要被你骂,不说也要被你骂,我怎么这么惨呢?再说了,这件事情,本来咱们就是在硬干,听说过吗把领导在门口一拦,夸夸夸,随便说几句话,领导就给你批了,这领导也太好说话了。”
“人家做领导的,也有领导的难处,人家不说了嘛,规矩就是规矩,这规矩又不是他立的,那是上面中央立的,中央说不行就不行,怎么着?你李玉慧本事再大,还能和中央对着干呢?中央给你另外再立一条规矩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