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含着眼泪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绝望。
“娘，你别难为孟婶子了，我嫁，等我嫁给那个傻子，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现在的她想死都死不了，因为死解决不了问题，该还的钱还是要还，她家依然拿不出那笔钱。
只有她嫁给程峰，让婚姻成立，那些彩礼就不用还了。
她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娘家，要死在老程家。
老李婆子猛地转身，推了李念一把，恨铁不成钢地说。
“念儿，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你要是愿意嫁给他，当初就不会要死要活发生这么多事了，现在两家的关系已经闹掰了，你再嫁过去老程家能给你好脸色？再说了，现在十里八村都知道你不愿意嫁，他们肯定以为是我和你爹逼着你嫁过去，你想让全村人戳我和你爹的脊梁骨？”
娘到现在依然在权衡利弊，话里话外她听得出埋怨。
当时她在医院醒来时，娘的第一句话就是埋怨。
“这么点儿小事儿，你至于的吗？”
“不嫁就不嫁，你干嘛要寻死，咱家本来就没钱，还得花钱抢救你。”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还有脸哭，花了这么多钱，你还哭上了，我和你爹哪儿对不起你？你说啊！”
“我还得去照顾你弟弟，你能不能别让我再操心了，我求求你别再给家里添乱了。”
住院的那些天，娘不停地站在病床周围数落她的不是。
太窒息了。
她特别后悔，为什么当初没再坚决一点，为什么没直接被水呛死。
活着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或许是失望攒够了，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
李念攥紧了身侧的拳头，对着老李婆子面目狰狞地大吼。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怎么做都不对，死也不对，嫁也不对，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
她突然失控地蹲下去，抓着头发嗷嗷叫。
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孟穗穗诧异地看着这一幕，眉头皱成一团。
李念的情绪已经很不稳定，再这样下去很可能被逼疯。
她本以为老李婆子看到李念这样会安抚，没想到老李婆子第一反应是生气。
老李婆子指着李念的头顶大骂。
“李念，你发什么疯？全家人谁不比你过得难，你看谁像你这样了？你爸为了多赚点钱，去抓野猪被大雨困在山上，差点冻死，你弟弟腿伤了之后一直下不了地，他要死要活了吗？你比他年纪大，还是个当姐姐的，都不如你弟弟能扛事儿，早知道你这么完犊子，我当初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此时此刻，老李婆子的每句话都在李念的雷点上蹦迪。
李念突然抬起头，仰着头往上看，眼神里充满了对老李婆子的愤怒。
她绝望地捂着胸口大吼。
“是，你们过得都不容易，我过得就容易吗？咱家穷又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是你的孩子，为什么所有事都赖在我身上，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没人考虑我的感受？”
老李婆子也不甘示弱，大吼着怼回去。
“穷怎么跟你没关系，你成天在家混吃混喝，那些不是钱？你自杀住院，那些不是钱？要是没有你这个败家子，咱家怎么可能过得那么差！”
李念觉得喘不上气，张开嘴大口呼吸，眼泪一缕一缕地往下淌。
“要被嫁给傻子的人是我，要去受苦的人是我，被你们卖了四百块钱的人是我，我弟弟怎么不容易了？你们会为了给他治病，毫不犹豫地把我卖给傻子，他每天躺在床上就有人端水送饭，他什么都不用干就能享受全家人对他的偏爱，可我呢？我有什么？你们口口声声让我体谅你们，可你们给了我什么？”
她站起身声音嘶吼地问，“你既然这么不喜欢女孩，为什么当初要把我生下来？我后悔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让我选，我就算投胎成任人宰杀的猪狗牛羊，也不想成为你们的女儿！”
李念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个世界求救，可这些根本唤不醒母爱。
愤怒中的老李婆子抬起手一巴掌打在李念脸上，李念捂着脸，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别打孩子！”孟穗穗连忙上前，抱住可怜的李念。
老李婆子见状没再出手，指着李念咬牙切齿地说。
“你连一句人话都不会说，从今往后，你我断绝母女关系，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断绝关系。
听到这些，李念的心彻底凉了。
这段时间她连死都不怕，但她怕死了之后爹娘担心的事依然解决不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她如此在乎这个家，可这个家又何曾在乎过她半分。
她和那个吸血的家没关系了，她终于可以遂了自己的心意去死了。
老李婆子说完直接摔门离开了，留下一脸愁容的孟穗穗和浑身颤抖地缩在孟穗穗怀里的李念。
摊上老李家这一家人是李念的不幸。
孟穗穗看着怀里这个和她二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忍不住安慰道。
“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我理解你。”
只觉得怀里的女孩愣了一下，下一秒便嚎啕大哭起来。
李念的哭声中有委屈，有不甘，有对狗屁命运的埋怨。
过了很久，李念终于平静下来，蔫哒哒地靠墙坐着，双目无光。
孟穗穗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到这个和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可怜人，还是忍不住想伸手拉一把。
因为如果她不管，这孩子可能真就没了。
“李念，你想活吗？”
“我还能活吗？”
“你才18岁，属于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只要你想，你就能活。”
听到孟穗穗的话，李念终于有了反应，掀起眼皮看向孟穗穗。
“你说真的？可是我现在被那么多事缠着，我想喘口气都难，现在我娘也不要我，我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我该怎么办才能......”
她正说着，似乎突然想清楚了，连忙下地扑通一声给孟穗穗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