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昭公主出宫那日宫门前天子近卫夹道相送,那明黄色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宫门口六军铁卫静默而立,那站在宫门口高坐战马上的男子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月昭公主休夫之事在京中掀动热议,不知多少人围着温府看笑话,更不知多少人笑谈月昭公主休夫实非女子所为,这天底下哪有休夫的,且还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未出阁的公主,和嫁过人的公主可真是天差地别。
原以为这月昭公主夫家已不能归,宫中也怕是待不下去,出宫去往公主府也该是偷偷摸摸的,灰溜溜的去才是。
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恢宏盛大的场面。
“六军铁卫护送,这什么阵仗啊!”
“皇上出行也就这局面了……”
“谁说月昭公主失了皇恩宠爱,我瞧着这比以前更甚啊!”
“你们懂什么,那领军之人可是越将军,月昭公主未嫁之前便是皇上亲许的驸马,与月昭公主青梅竹马的。”
“你也说是未嫁,如今月昭公主休夫退婚,二嫁何人敢娶?”
诸多议论细碎又刺耳,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男女在越正濯转头望来的瞬间骤然收声,胆怯低头避开了那漆黑幽深满是寒意的双眸。
姜月昭端坐龙车凤辇之上,平静闭着眼聆听着诸般议论无半分情绪波动。
她听到马蹄声靠近,随后车壁沿传来叩响。
姜月昭睁眼侧身望去,就看到车窗帘幔掀开了一角,越正濯冲着她伸手,缓缓在她手中放下了一只玉瓷烧制而成的玉兔,兔尾为哨口,瞧着小巧又精致。
“给公主解闷的小玩意。”越正濯弯腰望着她,明明什么都没说那望来的眉眼却无端的透露着安抚的气息。
“多谢将军。”姜月昭收入手中。
车帘落下,隔开了二人的视线。
姜月昭捏了捏手中的玉兔,隐约还能感受到玉瓷传来的温度,那是越正濯手心的温度。
“公主,有人拦车。”车驾突然停下,随行的侍婢走到车前低声道:“是温大人。”
“我有话对公主说,烦请将军让路。”温修奕穿着淡青色的锦袍,脸色苍白由着一位小厮搀扶,眼中满是深情又急切之色。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本将军会转达。”越正濯高坐战马之上,居高临下看着温修奕无半分退让之意,那沉肃的墨色军甲显得他高大英武,与被人搀扶的温修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深邃冰冷的眉眼,看着温修奕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弱小的蚂蚁,碾死他只需要一根手指一样简单。
温修奕唇瓣抿紧,盯着越正濯好半晌才说道:“越将军只不过是随行的护卫将士,有何资格代表公主?”
他像是在讥笑越正濯位高又如何,不过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武夫,还不是被月昭公主拒婚舍弃,而他才是真正与月昭公主成婚之人。
越正濯眸色汹涌,垂落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本公主给他的资格。”
清冷动听的嗓音在越正濯身后响起,众人纷纷侧目望去。
便见那站在车驾上的女子,身着绯红色锦衣华服,广袖长裙风姿绰约,赤金色的宝珠步摇在暖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倾城绝色的容貌几乎让所有人凝望而来的人惊呼出声。
她就这么静立在前,眉眼处尽显公主的尊贵仪态,一双凤眸随意眺望而来,红唇勾着几分凉薄的笑。
那双眼如同蔑视万物般睥睨清冷,只此一眼便叫温修奕脸色微凝。
他如此低身下气,甚至不惜在人前上演一场苦肉戏,以博公主怜惜,她竟毫无意动!
“如此胆大妄为,私拦公主銮驾,将军何必与之多言,碾过去便是。”姜月昭冷然笑着,带着几分轻蔑嗤笑似的说道。
“臣,遵旨。”
越正濯直起腰,抬了抬手那随驾的两侧铁卫得令,没有任何犹豫整齐划一的骑着马就上前开路去了。
温修奕看着那冲着自己来的骑兵铁卫,吓的接连后退,最后推至车驾之外,还不忘急切呼喊道:“公主,公主为何如此绝情!哪怕是听我一言都不愿意吗?”
姜月昭神色淡漠收回眼,看向越正濯弯唇笑着说道:“瞧瞧,还是心不诚,怕死的很。”
温修奕:“……”
姜月昭重新坐回车内,越正濯淡淡扫了温修奕一眼,冷然勾了勾唇角,护送着公主车驾扬长而去。
温修奕气的咬牙切齿,刚要追去却因扯着后背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大人,您身上还有伤,算了吧。”身边搀着温修奕的小厮低声劝说道:“公主既是出了宫,总有能见着的一日,再不济等四皇子归京,让四皇子去求求公主。”
“嗯……”温修奕忍耐了许久,才抬起眼说道:“四皇子随太子去西行赈灾,也该回了……”
“只要四皇子回来,一切尚有转机。”
“走,回府。”
温修奕闭了闭眼,今日虽未能做什么,但是他如此姿态在月昭公主面前祈求,四周百姓都得以看见,也算是做了些弥补。
公主府前。
车驾停稳之时,姜月昭便听到了那高呼之声:“恭迎公主回府——”
姜月昭走出车驾,一眼便看到了那跪在众人之前的吴琸,还有吴琸身边两个泪眼婆娑的侍女,身后林林总总诸多侍从数十人。
“奴才见过公主。”吴琸是母后自小为她选的太监,今年已有三十多了,却半点不显老态,面容略有些阴柔的美态,是亲眼扶着她从蹒跚学步到长大出嫁的老人。
“吴公公,府上一切可好?”姜月昭看着吴琸忍不住抿唇忍下泪意,前世吴琸至死都为她守着公主府,多少次劝她不可将玄武军令交付温修奕掌管,她却半点听不进去。
还因为温修奕一句,吴琸对她有龌龊不臣之心,狠心将其逐出公主府,遣送回老家养老。
后来她才得知,这一切不过是温修奕有意铲除异己故意陷害,而吴琸根本未能活着离开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