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丧变成报喜的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赵辰溪递上来的折子。
“穿正红去给别人报丧?”皇帝满脸疑惑的放下手里的折子,“村子里的人就没把她们两个小丫头打出来。”
“有太子和九王爷陪着,哪个村子里的人不要命了,敢把咱们公主打出来?”白玉低声说道。
皇帝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低声说道:“真是胡闹,纵然心中再觉得不平,那也不该如此!”
“公主殿下无非就是心疼那位女子,听说公主殿下知道她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人,被自己的父母逼死了,哭的那双眼睛又红又肿的!”白玉走到皇帝身边,给他添上一杯热茶。
“那女子也实在可怜,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被逼的悬梁自尽,音儿年幼,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只怕也是气的很了!”皇帝低声叹息。
皇帝再三强调,大周女子可和离,可改嫁,可总有地方,比这女子守节。
白玉见皇帝面露疲惫之色,便伸出手给他按摩头颈:“公主长这么大,血都没见过,这一次也不知道喝了这姜家小姐什么迷魂汤?非要去帮忙,这一出宫就是好几日,也不知道在大理寺能不能吃好喝好!”
皇帝偏头看向白玉:“你这厮,怎么看起来比朕还心疼一些?”
“八公主那可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她刚出生的时候,奴才把她抱在怀里就只有一点点大,有些都长成大人了!”白玉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奴才自然是心疼些的!”
“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就是了,她从小到大都被养在皇后身边,那你见过这些血腥的场面,有哪里吃过半点的苦头,在这种地方待的久了,人总会觉得自己的荣华富贵来的天经地义!”皇帝笑了一声,“去大理寺帮帮忙,吃点苦头,做好过成天的在御花园里折腾朕的那点梅花!”
白玉忍不住笑:“原来陛下是心疼梅花啊!”
“如今这个世道不太平,谁都不能想到明天会发生什么,音儿虽然是女子,可你也知道,朕虽然宠爱她,可是太子学的东西,她从小也是一样不落的都学。”皇帝重新打开折子,“她虽然是公主,可是朕也不希望将她养的娇滴滴的。”
白玉轻手轻脚的给皇帝按摩:“奴才不懂这些,奴才只是心疼公主辛苦!”
皇帝笑了笑,随后认真的看向折子。
“……剑指鲜卑,我朝内部,只怕已有鲜卑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皇帝看着手里的奏章,脸色越来越沉重:“鲜卑……”
白玉有些奇怪,正要说话,就听到外头有人传报:“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微微蹙眉,随后对着白玉挥了挥手。
白玉会意,将赵霖晟领进来以后,便恭恭敬敬的走了出去。
“你不在大理寺忙,到朕这里来做什么?”皇帝抬眼看向站在那里的赵霖晟,冷不丁的开口道。
“陛下,儿臣有事商议!”赵霖晟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皇帝放下手里的折子:“什么事?”
“想必父皇已经听说了,音儿和姜小姐穿红衣报丧的事情了!”赵霖晟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靠在椅子上:“朕的确知道了!你今日特地进宫来总不是专门为了与朕说这件事情吧?”
“这几日,姜怀月和音儿上门报喜的事情闹得大了些,有些不愿意接女儿回去的家人,这几日纷纷来接,儿臣询问了几个人,有位母亲说……”赵霖晟顿了顿。
皇帝蹙眉:“说什么?”
“她说,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不是害怕流言蜚语,又怎么可能不带她回去?如今年年丰收,纵然他没有办法嫁人,起码在家里也能喂一口饭吃,若不是没有法子了,又怎么可能把她丢在这里?”
“实在是人言可畏,家中不止他一个女儿,若是坏的名声其他的孩子也难以嫁娶,如今,朝廷为她们撑腰,她们自然敢来将孩子接回去。”赵霖晟低声说道。
皇帝目光微沉:“朝廷给他们撑腰,朝廷给他们撑了什么腰?”
赵霖晟抬头看向皇帝:“那一日报喜,儿臣也去了……”
“所以你用你太子的身份恐吓他们了?”皇帝挑眉。
赵霖晟没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皇帝摩擦着手指,许久以后才说道:“你今日到这里来总不是专门跑到这里来装鹌鹑的吧?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才是!”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想过很多办法,给这些女子找可以容身的地方,可不论是授人以渔还是授人以渔,最终还是有人没能熬过心底的那道坎,一条鲜活的性命就这么死在了白凌之下,后来儿臣就明白,真正让她们活不下去的,是世人的偏见。”赵霖晟看向皇帝,很认真的说道。
皇帝微微垂眸:“所以你想要得到什么?”
“儿臣希望,父皇可以张贴皇榜,以天家的身份为她们撑腰!”赵霖晟弯下腰,很是恭敬。
“你想让朕张贴皇榜?”皇帝挑眉,“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儿臣知道!”赵霖晟低着头,坚定的说道。
皇帝眼中露出几分赞赏:“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姜佳那个小丫头的想法?”
赵霖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诧异的看向皇帝:“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失笑:“你说孩子从小循规蹈矩,哪里想的出来这样的事情?不过,既然你肯来求朕,就说明你也觉得这样是行得通的,汴京城外出现这样的事情,死了这么多无辜的女子,本就是朝廷的不是,朝廷理该为他们铺好后路。”
赵霖晟瞬间眼睛一亮:“父皇!”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皇帝淡淡的说道,“在朝为官,为民请命,你做的很好!”
“多谢父皇!”
赵霖晟走的时候,脚步都些漂浮,皇帝向来觉得他太过循规蹈矩,对他并不是很满意,未必,也已经许多年,不曾夸赞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