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之此时内心是纠结的。
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最关键是,余光杀了人。
他倒不担心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有袁主任作证,凶器又是对方带来的,让余光完好脱身并不难,当然麻烦肯定会有一些,比如余光本不应该出现在那,但这是他的问题。
只是,他担心余光此时的状态。
最近,余光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行走在悬崖边上的独行者,看似冷静,实则却充满了疯狂。
尤其是先前大雨来临前的那通电话,他能明显察觉到余光的情绪不太对。他不敢断定,刘金晔的死,到底是余光无意为之,还是他借此来宣泄内心的那些幽暗情绪,但他能肯定,此刻的余光绝对不像电话里听着那般的冷静。
他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不然的话,当初在西永,那个永泰帮怎么着也要交出几条人命。可当初那么危险的情况,他都没杀一人,甚至最后还把那个‘二哥’给放了,虽然这其中必然有权衡利弊的原因在,但也足以说明,余光并非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可今天,就在刚才,他却杀了人。
许明之现在没见到余光,还不好说这意味着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余光内心的某些东西,变了。
“你还好吗?”许明之犹豫了一会后,轻声问道。
余光想说还好,可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忽然想起,傍晚时,许明之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他说,不管他当不当他是朋友,他都是把他当朋友的。他还说,相信他一回,好吗?
那恳求的语气,让他此刻想起,不由得心中一软。
那句还好,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看着外面黑沉沉的雨夜,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后,才开口道:“我真的没事,你先去找张学义,这边你安排其他人过来处理就行。”
许明之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纠结。毕竟,如果真如余光刚才所说,张学义的下一个目标还活着,那么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关键。
只是,人究竟在哪里呢?
挂了电话后,刚走到车旁的许明之拉开了后座车门,然后招手示意坐在里面的张良成下车。
此时,外面大雨还在下着。
隔着昏暗的雨幕,张良成看不清许明之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后,下了车。一下来,大雨就扑头盖脸而来,几秒功夫,他的衣服就湿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哗哗雨声中,许明之的声音被裹挟其中,有些听不太分明,好似在说:“张良成,我给过你机会了。”
接着,一束光照到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张良成,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弟弟究竟在哪里?”许明之的声音忽然就到了耳旁,带着怒火,猛地钻进了他耳朵中。
张良成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地一个后退,撞上了车身。雨水一下子浸透了本来就已半湿的衣服。
“我真的不……”张良成勉强站稳身形后,张嘴就想反驳。可话到一半,就被许明之抢了过去。
他冲着他吼:“就在刚刚,刘金晔死了!”
张良成忽地怔了一下。
他其实没有完全听清,可他听到了刘金晔的名字,还听到了一个死字。
“你认识刘金晔,对吗?”许明之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破绽,上一次,他说他不认识。那时他的反应,根本不像假的。可此刻,他的反应也不像是假的。
许明之盯着他,忽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他是真的想给他一个机会的。
“张良成,你别忘了,你的妻子和儿子还在家里等你。”许明之再度喊道。
张良成的眼睛动了动。
雨水滚满了他的脸,他眯着眼,脸上那些惊讶意外还有慌张,都还没来得及收起。
“我……”他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犹豫,到底该怎么选。
许明之忽然没了耐心,抬手叫过一旁的警员,吩咐他把人带回市局。
警员闻言上前,刚要上手,张良成抬手挡住了。
他看着许明之说道:“我是真的不认识刘金晔,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许明之像是没听到一般,示意警员赶紧把人带走。
张良成急了:“等等,我可能知道刘金晔住在哪。”
许明之皱了下眉头,刘金晔都已经死了,他住在哪跟整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想着,他便准备走开,可脚下刚动,他忽又停住了。
他转头盯向张良成:“你刚说你知道刘金晔住在哪?”
张良成迟疑着点了点头:“我可能知道,不过并不确定。”
“别废话,地址。”许明之催促道。
张良成回答:“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在青阳小区。”
许明之闻言黑了脸:“张良成,你是在帮他拖延时间吗?”
张良成脸上涌上慌乱之色,又摆手又摇头地否认:“我没有!”
“那你知道青阳小区有多少户人家吗?你让我一户一户敲门去问?”许明之冷声质问。
张良成张嘴想要辩驳,许明之却再次说道:“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就是同伙。这农庄也是你故意骗我们来的吧?为的就是帮他拖延时间,好让他有充足时间杀人抛尸然后逃跑对吗?”
张良成彻底慌了神。他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慌:“我没有!许明之,你不能污蔑我!”
许明之突然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用力把他往后一顶,压在了车身上。
“张良成,要是换做你在我的位置上,你会信吗?我告诉你,如果这一次真的有人被杀了,那你就是帮凶!或许我没有证据,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会让你在月湖市待不下去,你也休想再在系统里混下去!”这番话,许明之说的声音很低,可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却准确而又清晰无比地全部钻进了张良成的耳朵。他苍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明之,大概是无法接受之前对他一直都还算客气的许明之突然就变得凶狠了起来。
可他大概忘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何况,许明之怎么着也不可能是只兔子。
许明之说完,松了手。张良成靠在那里,垂了头,口中低声喃喃:“可我真的不知道啊!”此时,雨水早已打湿了全身,那件原本熨帖的白衬衫也已变得凌乱,谦和的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满身狼狈。
“带他回局里。”许明之冷冷扔下一句后,转身就走开了。旁边警员伸手拉起张良成,拖着他往另一个车走去。
这时,附近派出所给老王来了电话。
正如许明之所猜测的,这个农庄,确实是一直在经营的,但是生意好像并不是太好。除了周末之外,工作日大部分时候都是没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