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蔷并不是天才，至少在用毒上，与常人相比，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父母早亡，只能相依为命，飘零江湖的兄妹二人，初来关东山时，兄长只有十六岁，即便自幼习武，又能有多少力气？

    而只有十岁的小妹，眼见大哥好不容易拉起来十几人的绺子，为了争夺地盘，为了求一个立身之所，成日里像是野兽一般在山林之间与人厮杀，伤痕累累也不敢有半日停歇，纵然心疼，又能如何帮助兄长？

    求官府？

    求远房亲戚？

    又或是上街要饭，乞求自己能遇到一个好心人？

    求谁，都不如求自己！

    当初的那个小女孩，最怕蛇。

    但为了兄长，也为了自己，她自十岁起告别童年，独自一人搜山寻蛇，取毒制毒，一跃成为了兄长身旁最大助力。

    待到有了稳定的地盘后，大哥开始潜心钻研天下武学，妹子则开始请先生，习文字，聘名医，研毒术，同时逐步接手绺子的大小事务。

    十年时间，兄妹二人联手之下，荡平了数个山头，打造出了威名赫赫的蛟龙山，并让百步蛇与赤练蛇的名号传遍百年关东山。

    如今的韦蔷，用毒一道，自成大家，靠的不是出众的天赋，而是每一次冒着毒发身亡的危险做出的尝试。

    赤练，既是韦蔷的报号，也是其运用毕生所学，为自己做出的一门奇毒。

    虽是剧毒，但很难被人体吸收，大部分毒物会依附在体内，并且可以抵挡毒药，蒙汗药，致幻药等绝大多数江湖上常见的鬼蜮伎俩。

    唯一的副作用，便是痛苦，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甚至宁可选择一死的痛苦！

    不过这些痛苦对于韦蔷来说，十五岁开始就已经习惯了。

    “应该还有其他药材，是什么呢……”

    黑云之中，韦蔷认真思索的念叨声不断传出，虽然音量不大，但绝对瞒不过高手的耳朵。

    霍青麟略作倾听，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感情这位姑奶奶不仅是要以毒御毒，更是为了以身试毒，逆推壶公散的药方！

    相比于玉面狐狸那暴力化解的手段，韦蔷的做法才真叫一个艺高人胆大！

    白珂听着韦蔷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禁有些担忧，随即向霍青麟问道：“她在说什么？是不是已经陷入幻境了？”

    “她说……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并没有中幻术，算是老夫输了！”

    霍青麟摇了摇头，苦笑着叹道。

    白珂闻言，当即上前伸出手，正色道：“彩门之中，比壶公散还高深的手段，就只有返魂香了，拿来！”

    霍青麟一怔，尴尬道：“无论是返魂香还是壶公散，都是我彩门不传之秘，大家都是江湖人，你总该能理解这些门派规矩吧？”

    “哼，少来！”

    白珂冷笑一声，提醒道：“当年还有人说缩骨功是彩门不传之秘呢，最后还不是传出来了？”

    霍青麟面色一苦，随即又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白珂，正色道：“你，你练过缩骨功？”

    “练过！”

    白珂点头道。

    霍青麟后退两步，把着手指头数道：“三十多种大小戏法你都会了，缩骨功你也练了，神仙索你自然也无需再学，那你……那你不如就加入我彩门吧，只要你点个头，壶公散，返魂香，老夫都可教给你！”

    “千面门虽在八门，不入八门，这是初代祖师爷的规矩，当然规矩也是可以打破的哈~”

    白珂微微一笑，话锋随之一转，轻声道：“不过你得先让我师父点头同意，那我才能打破规矩，改换门庭！”

    “谁？白胜男！？那，那还是算了吧！”

    霍青麟连连摇头，满是畏惧的说道：“老夫如今追随的啸雨少爷，能不能活下去犹未可知，若是真侥幸活下来了，那就更不能找死了！”

    正在这时，随着壶公散自行消散，满面脉络如红线的韦蔷快步走来，意犹未尽的催促道：“老头，再来点，我马上就能推出你那壶公散的配方了！”

    “嘶……”

    霍青麟眼见难缠的白珂还没打发走，又来了一个更难缠的韦蔷，心中却忽然生出了大胆的想法，随即便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正色道：“姑娘，这壶公散想要发挥到极致，需要足够的内劲修为，而且还要配合各种戏法施展，这平日里总在身上藏着活鸡活鸟，或是腿下夹着火盆鱼缸的，男人还好说，女儿家多有不雅，况且你这个岁数，从头练习戏法也不赶趟了，要不你放过壶公散，老夫把彩门剩下的最后一瓶素女泪送你，如何？”

    “素女泪？”

    韦蔷深吸一口气，忍着赤练所带来的剧痛，满是好奇的望向白珂。

    白珂轻声道：“彩门幻术虽依托药物，但想要让目标陷入特定的幻境，还需要下毒之时加以一定的暗示，街头变戏法的皆为男子，故而壶公散一直都是男人用的，而彩门之中的女弟子，的确都用素女泪，估计是引人进入幻境的暗示不同，因此也不需要配合戏法使用。”

    “这么说来，倒是更方便一些！”

    韦蔷满意一笑，随即朝霍青麟一抬手，催促道：“拿来吧！”

    白珂见状，也跟着将手往上抬了抬，提醒道：“还有我的！”

    霍青麟看着眼前二女，无奈从怀中拿出一只白瓷瓶，先递到了韦蔷手中，诚恳道：“此乃世上最后一份素女泪，老夫本想留给后人缅怀，但你若有自幻境中反推药方的本事，或可将素女泪传承下去，对我彩门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以彩门弟子自居，助我彩门发扬光大。”

    “这有何难，老娘本来也无门无派，有个师门也不碍事的！”

    韦蔷大方说道。

    “好，好啊~”

    霍青麟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顺带着充满鄙夷的看向一旁不通情理的白珂。

    但就在这时，韦蔷又忽然说道：“可师父不能白认啊，这素女泪是老娘凭本事赢来的，你这个师父也不能只占个名头，以后就跟我回蛟龙山吧，没事的时候，山上养着你，有事的时候，你得为山上冲锋陷阵！”

    霍青麟脸色一变，转而更加嫌弃的看向韦蔷，连忙将素女泪递了过去，抱怨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狡诈，野蛮，不讲理，哪还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这徒弟，老夫不收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