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秀将消息瞒了下来,季沧序毫不知情。
等漫长的七日终于过去。
紧闭的房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众人都紧巴巴地站在门口,没有谁敢上去敲门打扰。
房间内。
崇萤将最后一根银针从季曜穹身上收回来,又低头把着他的脉搏。
片刻后,她终于松了口气,再也撑不住缓缓倒了下去。
房间里一时安寂。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微微蹙了蹙眉,僵硬了太久的手指忽地抽动了下。
接着,那双微闭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仿佛万物复生之初,周遭的一切在那一双眼睛睁开的瞬间,忽然开始了流动。
墨黑的瞳孔微微转动,迟钝又缓慢地打量着周围。
屋子里被崇萤罩住了所有的窗口,只有些微昏暗的光线泄露进来,并不会让人觉得刺目。
季曜穹很快发现,这里是他不认识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想要动一下,却因此察觉到了自己身上压着的重量。
“唔……”
季曜穹闷哼一声,再一次倒回去,他的双手实在没什么力气。
他视线移到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上,那里倒了一个人。
“爹爹,我是您的女儿,我娘是随轻尘,您记得她的对吗?”
“爹爹,二叔一直等了您这么多年,难道您不爱自己的弟弟了吗?”
“爹爹,我们都在等你醒来。”
耳边仿佛有谁在一声声的呼唤他,季曜穹怔了怔,眼角忽地落下了泪。
他想起来了,这些天一直在他耳边跟他说话的声音。
他的女儿,是他和轻尘的女儿!
“我的女儿……”
季曜穹声音沙哑干涉,他挪着僵硬的身体,一点点坐起来,一点点掀开被子下床,又慢慢地想要将崇萤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可他没力气。
季曜穹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忽然有几分气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声极轻的敲门声,以及季沧序小心翼翼的试探:“萤儿,结束了吗?二叔能进来吗?”
二叔?
季曜穹微怔,转头看着门外的方向,顿了顿,慢慢走了过去。
他走得很慢很慢,好在季沧序这些年一直将他照顾得很好,他的肌肉没有萎缩,且自打来到庄子里,崇萤每日都有帮他按摩针灸,这七日更是不停地药浴治疗,让他不至于醒来后如同废人,还可以撑着慢慢走一走。
季沧序等人站在门口,焦心地等待着。
盟胥最欠缺耐心,已经烦躁地开始走来走去。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哎呀你老晃悠什么?我眼睛都给你晃晕了!”鹤夫子揉揉眼睛,叹道,“这才多久?你就不能坐下等一会儿?”
“又不是生孩子,需要那么长时间吗?”盟胥不敢打扰崇萤,发牢骚都是压着嗓子的,“我闺女都进去七天了,整整七天没个声响,我能不担心不着急吗?”
流云沉着小脸,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还是芳芳嗅到了铁锈的味道,低头掀开他袖子一看,才发现他的掌心都被自己的指甲给扎流血了。
“流云哥哥……”芳芳握住他的手,小声安慰,“你别担心,萤姐姐到现在都没出声,其实也是好消息啊。”
佘秀也道:“是这样,真要有麻烦,小姐一定会叫我们的。”
正在众人耐心告罄,盟胥忍不住想要冲进去的时候,忽然,季沧序和盟胥狠狠一僵,两人同时开口:“有人!”
脚步声!
他们听见了!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整个院子里大白天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嘎吱——”
木门终于缓缓开了。
露出里面那道双眼蒙着白布的修长身影。
众人看着那道身影,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
生怕这只是幻觉,他们一个不小心会将这幻觉打破似的。
“大,大哥……”
季沧序站在门里的季曜穹,眼睛瞬间红了,哽咽道:“大哥,真,真的是你吗?”
季曜穹看不见,只听着声音面朝他的方向点了点头:“二弟。”
“大哥,你的眼睛……”
季沧序急问:“是不是出意外了?萤儿呢?”
季曜穹摇摇头,他说话还有些不顺畅,是以说的很慢:“我的眼睛无事,萤儿……留了字条,让我蒙着眼,以免被光线刺伤。”
“萤儿力竭而倒,我……如今无力,二弟你快些进来,帮我将她扶到床上去。”
他话音刚落,季沧序就点头:“好,我这就……”
“我来!”
不等季沧序说完,流云忽然挤开他就跑了进去。
里屋仍然很暗,流云跑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倒下的崇萤,他忙走过去弯腰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榻上,仔细地盖上被子。
那边季曜穹似乎有些疑惑他的身份,季沧序解释道:“大哥,他叫流云,是我儿子,这一年来一直跟在崇萤身边,姐弟俩关系很好。”
季曜穹点了点头。
流云帮崇萤盖好被子,又走到季曜穹身前,郑重地跪下,给他磕了个头:“流云见过大伯。”
“起。”
季曜穹抬了抬手,将手中的纸条交给流云:“萤儿留下的话,我刚醒,不认识旁人,便交给你了。”
流云一怔,接过那张纸条,见上面崇萤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
包括接下来两三日季曜穹的用药,以及如何做康复训练等等。
“姐姐早知道自己会力竭倒下,所以才提前准备了这个。”
流云鼻头有些酸,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骗子姐姐,还说不会有事。”
他收好纸条,深吸口气抬头对季曜穹道:“大伯放心,这些事交给我就好了。”
季沧序又叫来盟胥和老满与季曜穹相认:“大哥,你才刚醒,其他的人等回头再叫你见。”
季曜穹点点头,就站了这么一小会儿,他脸上已经浮现出疲惫之色。
季沧序和鹤夫子忙扶着他坐下,季曜穹道:“二弟给我讲讲这些年的事吧,萤儿跟我说了很多,但我睡着,有一句没一句的也听不大懂,其他人可都还好吗?萤儿既然在这里,轻尘呢?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