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醒了一会儿,心里仍有些耿耿于怀。
我和江六子一直聊到后半夜,可我想知道的事,愣是一件都没问出来。
反倒是我的身世和经历,被他扒了个干干净净。
不得不说,江六子在与人打交道上,确实是个天才。
我甚至有种错觉,他甚至比我都要了解我自己。
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这段过往,我都会细思极恐。
毕竟那会儿我和他,才刚认识不到一个星期。
简单洗漱完,我便准备带上杨箐出门吃早点。
可刚离开屋子,我就闻到了浓浓的油香。
我竟一时失了神,脑海里浮现出几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几根手指头……
杨箐揉着惺忪的睡眼,小手拽了拽我的衣角问:
“又吃油饼么?我想吃豆沙包。”
我猛然回过神,咽了口唾沫说:
“好主意!走,我带你去买豆沙包!”
本来我打算带着杨箐悄悄溜出去。
不料,江爷就站在铺子门口,我俩如论如何都避不开他。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江爷,早。”
江爷淡淡地回了一句:“嗯,早,快去吃早点吧。”
我觉得很尴尬,不知该怎么开口和他说。
杨箐拽了我好几下,我都没理她。
最后,惹得杨箐有些急了:
“我要吃豆沙包!我要吃豆沙包!”
听到杨箐一喊,我心里便暗自庆幸,多谢老天爷眷顾。
我赶忙端正起脸色,假模假式地对杨箐说:
“江爷给咱们买了油饼,吃油饼好不好?”
杨箐一嘟嘴,偏过头果断拒绝道:
“不吃,我就要豆沙包!”
我假装无奈地看向江爷,希望能得到他的理解。
江爷笑了笑,摆摆手说:
“算了,你带她去买豆沙包吧,街口那家就不错。”
“诶,实在不好意思啊江爷。”我一边客套,一边带着杨箐往外走。
谁曾想,刚走不远,就听到江爷喊了一声:
“陈酒,买完赶紧回来,还有事儿呢,油饼我给你留着!”
听到这话,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跌了个狗吃屎。
无奈,我也只能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带杨箐去买豆沙包。
沿街的铺子纷纷开张,卷帘门升起的响声此起彼伏,成了这个时间段的特色。
那时候已经不太流行吆喝,都是拿喇叭录好了循环播放。
什么卖早点的、收废品的、摆地摊的……都挤在一块儿做生意。
清晨的风很舒服,走两步就能让人神清气爽。
我带杨箐买完豆沙包,本来还打算再逛一会儿。
可一想到江爷说还有事情,我只好带着杨箐折返。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看,怎么又是她?!
“你怎么在这儿?你是不是跟踪我有瘾?”
杨箐好像有点儿怕这个女人,一看见她就往我身后躲。
虽然她昨晚说过,今天会来找我。
但我压根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提起手里的塑料袋,笑着对我说:
“我就不能来买早点么?”
我懒得搭理她,带着杨箐就往回走。
然而,还没走到街口,我就发现她一直跟着我们。
在暗处跟着我也就算了,现在大清早的她居然还要跟踪?!
我有些气急,转过身便冲她嚷了一句:
“你跟着我到底想干嘛,有完没完?!”
这女人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众目睽睽下,她居然对我说:
“顺路啊,正好我有事,要去白事铺找你帮忙。”
一听到“白事铺”三个字,站在我周围的人,下意识都往后退了退。
在许多人眼里,接丧事、干白活的人,身上多少沾点晦气。
但这样一来,整条街的人就都知道我是接白活的了。
我下意识避开周围人的目光,带着杨箐离开了街道。
在回白事铺的路上,杨箐不停地问我那个女人是谁?
而我只能以苦笑回应,因为就这个问题而言,我也是一头雾水。
回到白事铺后不久,那个女人果然来了。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江爷和她打招呼:
“来了啊,随便坐。”
女人微微颔首,笑着坐到了我对面。
江爷戴起老花镜,拿上一份报纸靠在躺椅上,懒洋洋地说:
“什么活、什么价,你们俩慢慢谈。”
听到江爷这么说,我感到非常诧异。
用行话讲,这就等于是接“私活”。
可按规矩,进了白事铺,就是白事铺的人,任何活都要经过白事铺这一手。
目的是以防万一,假如出了事,有人会来救命,有人会来兜底。
然而还不等我把这里头的事想明白,江爷又开口对我说:
“这回你和六子也算尽力,而且人家又是专程奔着你来的,所以这单活就不过白事铺了,下不为例。”
说完,江爷便兀自看起了报纸。
与此同时,这个女人向我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她说她姓林,让我叫她林姐就行。
这次来是专门找我缝尸的。
对此我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江爷也说了,她是专程来找我的。
既然是当着江爷的面谈生意,那我也不好怯场。
我调整好心态,暂时把她跟踪我的事儿放一边,耐心地问:
“贵人怎么死的?死多久了?现在尸体在哪儿?”
本来我是想,根据她提供的信息,我才好给出价格。
没曾想,林姐干脆回避了我的问题,直接报了个价:
“一万,分前后付,一半定金,一半酬劳,定金现在就可以给你。”
听到“一万块”酬劳时,我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要知道,那些年的一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
别说缝尸,就算是给贵人风光大葬,那也绰绰有余!
可我心里老犯嘀咕,总觉得她有些太大方,太爽快了。
一般能给出这么高的报价,要么是尸体有问题,要么就是她本人有猫腻!
假如我缝尸缝到一半,再蹦出个什么凶煞,我有几条命也不够顶的。
兴许是见我没反应,一直默不作声的江爷轻咳了两声。
我赶忙回过神,点头答应:
“行,但我得先了解具体情况。”
林姐十分爽快地回了一句:“没问题。”
说着,她把一沓崭新的大钞放在桌上,然后推到了我面前。
看着桌上这么多钱,我承认,我确实心动了。
本来嘛,要是不赚钱,将来我吃啥?
这生意是接了,只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虽然不经过白事铺,这钱赚多赚少都是我自己揣着。
但如果再发生刘家村那样的事,可就没人来给我兜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