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局外人”让江年宴冷了脸色。
虞念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来,像是一池春江水在一点点凝结、冰封。
她说错了吗?
但明显的,江年宴就是冷下来了,再开口时连语气也都是冷的。“局外人?季姿这件事牵扯不到你吗?跟你无关吗?”
虞念的嘴巴张了张,“不是你说……要我尽量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撇干净吗?”
江年宴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而且这也的确是当初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间竟无话以对。好半天没好气说,“等你真能撇干净自己再说。”
无缘无故又被呵斥了一嗓子。
虞念无语到家了,她到底哪得罪他了?
不撇干净不对,撇干净也不对。
不说话了。
她在静静等着江年宴拂袖而去,显然目前的话题已经濒临紧绷状态,再聊下去可能会闹得更不愉快。
然而好半天都不见江年宴有离开的意思。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起身。
却是打算收拾餐桌。
虞念见状赶忙起身,“我来就行。”
江年宴瞥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坐了下来。她收拾餐桌,他就一瞬不瞬看着她收拾。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的,几番想开口说,要不你别待在这了,保不齐哪句话我又把你得罪了,生着闷气很容易失眠,失眠很容易变老……
没敢说。
将碗筷盘子尽数放进洗碗机里,虞念见他还坐在那呢,脸色虽说看不出愠怒来,但也绝不是和颜悦色的那种。虞念想了想,又返回厨房,等再出来时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一壶花果茶和两只杯子。
“虽然不是原汤化原食吧……”虞念主动倒了杯茶给他,轻轻推到他面前,“能促进新陈代谢,这新陈代谢能力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慢,所以需要借助……”
见江年宴瞥了她一眼,她赶忙解释,“我不是说你年龄大了……我的意思就是说新陈代谢功能的……”
“行了。”江年宴懒得听她解释。
虞念闭嘴。
自顾自倒了一杯,自己默默喝茶。
良久江年宴说了句,“周一到我那报到。”
虞念一口茶水没来得及咽,一脸不解地抬眼瞅他,报什么到?
江年宴不紧不慢地补充,“特助上周被辞退了,人事那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你先顶上,等找到合适人选再说,我已经跟人事那边打好招呼了。”
虞念怔塄半天,然后“咳咳”了两声,差点被茶水呛到。等喘气喘匀了她才问,“江家的?”
问完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江年宴意外地没怼她,说,“自然是附属江家产业,但整个公司独立运作,目前我的重心也在这家公司上,其中一个项目跟你算是有关系,另外南州的项目也移交了过来。”
虞念听着奇怪,“跟我有关的项目?”紧跟着就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是正在走审批的项目?”
江年宴微微点头。
虞念心脏狂跳的,这么说她能第一时间接触到巨额项目了?她之前也是了解过的,项目前期投资就不少,周期不算短,所以整个项目运作起来真叫一个耗资,可同样的回报率也不少,江年宴哪会做赔本的买卖?
“项目审核差不多到了末段,等你入职后可以尝试跟项目组的人接触一下。”江年宴慢悠悠喝着花果茶,语气也是慢悠悠的。
虞念没说话,若有所思。
“想问什么?”江年宴知道她一肚子的疑问。
“为什么让我进公司?”虞念直接问。
江年宴悠哉,“你不进我的公司想进谁的公司?司霆远的?”
“我没打算进他的公司。”这是虞念考虑过的结论。
江年宴眼皮一抬,“你想进我也不会让你进,你是我的人,进他的公司算怎么回事?”
虞念抿抿唇,这想问题的角度可真刁钻。
少许,“我有自己的公司不进为什么进你的?”
江年宴笑,“拿自家的产业练手吗?”
虞念张了张嘴巴,好半天,“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啊。”
“如果是以前的虞家任你怎么去折腾,一条路走错了也不怕,大不了给你时间重头来过,但现在的方远能经得起折腾吗?但凡一个极小的错误决策都能引起骨牌效应吧?”江年宴一针见血。
虞念沉默。
“进中势就不一样,你会有足够的空间去成长去尝试,更重要的是,你会接触海内外更多的项目,开拓你的眼界。”江年宴说,“虞念,你聪明归聪明,也是经商的料子,但从目前你的经验和生意场上判断来看你只是块璞玉,你需要一个能打磨自己的机会。司霆远虽说邀请你进的是总部,但你要面临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中势的性质不同,你只需要面对我就行。”
虞念诧异,“你让我进的是……中势?”
“不然呢?”江年宴好笑地看着她。
虞念的一颗心跳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中势集团,曾经一度能跟虞家齐名的知名实业集团,但在面临市场转型的时候一个错误的商业决策算是断送了集团的前途,当时她还听父亲唏嘘过,说可惜了曾经的轰轰烈烈。
再后来中势一度低迷,据说集团被拆分,有些挺不错的项目就此夭折。再再后来她也隐约听说中势被人背地里整合,项目重组,中势似乎有东山再起的趋势,只不过中势已经易主。
就在虞家逐渐凋落时,中势集团杀出重围重归市场,但幕后重组中势的人始终不在媒体上露面,活跃在各个项目的背后,却与媒体不打交道。直到虞念知道了京城太子爷,直到知道太子爷就是江年宴,她才清楚中势集团背后的主宰人是谁。
生意场名利场,有些消息都不用刻意打听的。
虞念听说这京城太子爷宴少最擅长的就是资金和公司重组,他回归江年后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对着一家投资公司下了手,完成了资本重组,算是拯救了那家公司岌岌可危的前途的同时也占据了大股东之位,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借助这家公司将总部的产业外引,同时也吸纳了更多海外资金的流入。
他就像背后那个搅动时局的人,再僵死的资金链到他手里都能化作资金流,继而形成良好的资金分配关系。
据说江年宴刚回江家时不管是江老爷子还是董事局都没有意向让他进到总部,总部的重点项目也没打算让他插手。江老太心疼小儿子的多年流浪在外,更是希望他就能当个逍遥王爷度过此生。
然而江年宴才是森林里的狼,他另辟蹊径,就生生将自己的羽翼给壮实了。
现如今总部的重点项目他自然是参与的,长子江年泰虽说有话语权,可想把江年宴在总部的势力连根拔起也不可能。而江年宴自己呢,据说除了最初的投资公司外,手底下又整合了其他两家公司,而随着中势集团也被他纳羽翼之下,其势力就不可估量了,毕竟是一个集团的体量。
而让黄继发都心心念念的项目,就是以中势集团牵头的数个重点开发城市打造经济圈的项目,虞念脑子转得快,江年宴既然能把南州的开发项目纳到中势,说明南州的开发项目也隶属于这项审批当中了。
是一盘大棋,也势必会前路重阻。
虞念没想到江年宴会让她进中势,哪怕她再不接触也知道,中势在人才选拔上相当严苛,她就这么进去?
江年宴看出她的顾虑来,“这个机会你得来的的确会比别人容易,但我不会给你开绿灯,你能不能胜任还得看你的本事。”
“为什么不让我进项目组?”虞念问。
江年宴轻笑,“你似乎错误评估了自己,你是有很强的商学背景,但以你现在的能力,就算进项目组做助理都难,所以你需要在我身边慢慢磨炼。”
虞念有些尴尬,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她纸上谈兵可以,论实战,能力还差得远。
“如果不能胜任的话……”她迟疑。
江年宴笑,“不能胜任也没什么,毕竟你的重点工作在晚上。”
虞念抿唇,心里十分不舒服。
“你也可以考虑,还有两天的时间。”江年宴说了句。
今天是周五,周六日有足够的时间让她考量了。
“做你的特助?”虞念迟疑,还不是要天天跟在他身边?
江年宴被她这个问题给弄笑了,“你以为做我的特助很容易?”
她知道不容易。
江年宴朝后一靠,“当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想去别人的公司不可能,我不会同意。”
“江家那边呢?我进你的公司不怕引来怀疑?”虞念说到这儿顿了顿,是啊,他怕什么影响呢?
江年宴看穿她的心思。
淡淡说,“之前我在中势很少露面,对外也从不宣传幕后老板是谁,你想学习集团经验反哺方远,所以歪打正着将简历投到了中势,各项条件也正好符合,人事那边便通过了。”
说到这儿他眼皮一抬,“觉得怎么样?”
虞念摇头,“一听就是借口。”
“就是借口,但他们又能如何?”江年宴语气淡淡的,“而且压力甩到我头上,你就不用操心了。”
虞念一想也是,压力还真落他身上了。
她可以假装不知情,但人事总会把用人简历放到他面前,毕竟是他的特助,那他难道不知道是她?还将她招到集团?
“那你……怎么解释?”虞念问。
江年宴对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的,“你这是在担心你自己还是在关心我?”
“我在说正经的呢。”
“我问的怎么就不正经了?”江年宴微微挑眉,“或者长夜漫漫,我们倒是可以做点更正经过的事。”
虞念脸色一僵。
少许,“我……我今天不想。”
“不想什么?”江年宴看着她。
虞念敛眸,耳根子微微发热。
怎么能拒绝呢?不可能的。
他今晚留下,目的不就很明显?
江年宴以手支颐,状似悠闲地看着她,“本来我是想着让你了解一下中势目前的部门设置,既然你觉得这不是正经事那就算了。”
虞念啊了一声,“是正经事,是的。”
看出他眼底的揶揄,存心故意的。
总想挽尊一下,就说,“我还没答应呢。”
江年宴与她目光相对,“跟着你的内心走,虞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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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慧先行出面,见了季姿。
特意找了家安静的会馆,不管是唐慧还是季姿进出会馆时都捂得挺严实的。
是江老太下的死令,势必要在虞家来江家摊牌之前搞定季姿的事。
不用多想,老太太是很不想江择娶个女艺人进家门的,哪怕对方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江老太的思想很传统,未婚先孕并且挟子达到目的她更不能接受。
季姿的肚子还看不出来什么,整个人也没太大变化,画的妆容也很精致。见唐慧盯着自己的肚子瞧,她轻笑,“现在还小呢,医生说发育得很好。”
唐慧冷哼一声,“季小姐,我们谈谈。”
能谈什么季姿在来之前就料到了,她从容而坐,不远处跟着位中年女人,没靠前。唐慧瞅了对方一眼,季姿轻声解释,“是保姆,我现在有着身孕呢做什么都不方便,身边就得有个人照应着。”
这是唐慧第一次看见季姿本人,怎么说呢,好看是好看,但眼睛里写满了算计。她虽然也不喜欢虞念,但虞念骨子里是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在的,而且这个气质也不是所有千金小姐都有,那必然是出自大户人家极好的修养才能滋润进骨子里的气质。
现在后悔都为时已晚了,早知道有季姿这么一号人,她请愿撺掇江择赶紧跟虞念结婚了。现在倒好,各家千金一听江择的名字都恨不得躲得八丈远。
唐慧这个恨啊,真是咬牙切齿的那种,如果不是照顾了修养问题,她势必要像市井泼妇那样撕烂季姿的脸。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竟然要折在这么一个女人手里,换成谁谁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