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川来了电话。
已经失联了好多年的男人突然有了消息。
但实际上湛川并没有失踪,就像是在南州的时候蒋文钧很清晰明白地告诉了她有关湛川的成长痕迹:去国外留学,然后又回国工作,最后回了北市,回到了属于他们京圈里的舒适圈。
虽然当时蒋文钧没跟她说湛川回北市任职的具体职位,但从蒋文钧的只字片语间虞念也猜得八九不离十,直到莫拉跟她提到了湛川的情况。
可虞念始终没想过主动联系湛川。
暗恋这种东西属于懵懂阶段的最美好,就像是一块裹着七彩糖纸的糖,不剥开它,你始终会惦记着,会下意识觉得它是甜美的,日后偶尔想起也会是甜甜的,还有一份遗憾的酸涩感。
可一旦剥开了糖纸呢?
里面糖的滋味就一目了然,它甚至都不是块糖。
她曾经那么、那么地喜爱湛川,想着的都是湛川的美好,但实际上虞念很清楚自己在怀念什么。
她怀念的不是湛川本人,而是由湛川带给她曾经情感懵懂萌芽的喜悦和期待,就恰好是湛川而已。
江老太轻声唤她的时候,虞念这才意识到自己愣神了挺久的了。
年夜饭开始了。
在老宅的主餐厅。
湖上厅。
又叫莲花厅。
江家没分家之前大家伙用餐都是在莲花厅,建在人工湖之上,湖面撒满了莲花花苗,等莲花朵朵开时,这里也是极佳的赏莲之地。
除夕夜,这里又热闹了。
长辈、平辈和晚辈,各家媳妇儿等等摆了将近十桌。
江老太坐主桌。
依次是江家的几位有话语权的长辈。
照理说这桌就连长子江年泰都没资格坐的,但江老太说,“这些个繁文缛节听着头疼,大家喜欢坐哪就坐哪,大过年的不要拘着。”
话虽这么说,可大家伙谁真敢随便坐呢?
还是按照辈分该怎么坐就怎么坐,祖辈规矩不敢破。
但江老太主动带头破了规矩,抬手招呼虞念,要她就坐在自己身旁。“你这孩子平时吃得就少,来,坐奶奶身旁,奶奶盯着你吃饭。”
不合规矩。
可她是老太太,有绝对的话语权。
虞念自然是得听老太太的了,虽然很想跟江欣她们坐一起。
刚落座,又听老太太喝了一句,“老三,你怎么回事?项目没你盯着不会塌,你赶紧坐过来吃饭。”
江年宴也不是很有时间陪着老太太玩牌。
手机总是不闲着。
后来都把老太太给吵烦了,把江年宴赶下了牌桌。
亲戚之中有不少拉着江年宴套近乎的,也不光是他忙,像是江年泰、江年启,那都是亲戚们眼中的香饽饽,谁都没怎么闲着。
江年宴从不是个喜欢遵守老礼的人,在一些个规矩面前他也是无拘,于是老太太让他坐他也就坐了。
在桌的长辈笑说,“这老太太啊偏心谁心疼谁一目了然啊。”
江老太笑说,“人老了嘛,就喜欢小辈待在身边。”
所以虞念愣神的时候,江老太唤了她,又给她夹了她平日里爱吃的菜,“多吃点,你看你现在瘦的,小脸都快没了。”
虞念觉得芒刺在背般。
但实际上不是在背,而是在她的正对面。
她不经意撞上江年宴的目光,他正看着她,有打量,还有一目了然的锋利。
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开始不安分地窜跳。
就听江年宴开口了,嗓音淡而沉,“不用总想着工作上的事,好好过年。”
算是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虞念闷头说了声,“好。”
她觉得,以他的精明不会真觉得她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江老太在旁念叨,“你这个孩子,这时间啊都是有限的,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工作上,该放松就去放松,现在都放假了,工作上的事就别想着了,再不济还有你小叔呢,该他操心的事你就闲着。”
虞念微微一笑,“是,奶奶。”
吃过年夜饭就是茶点时间。
下人们将该备好的烟花都尽数集中到燃爆点上,除夕之夜也是烟花之夜,听管家说今年老太太高兴,所以采购了不少的新奇花色。
会在戏台那边赏烟花,但也是考虑长辈们上了年龄不耐寒,就随意大家,想在哪赏烟花都可以。
江家上下忙碌着。
太太们翻着花样的讨老太太开心。
虞念尽量避着江年宴,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她总觉得他察觉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这么惶惶不安的。
终于跟季姿来了个正面撞见。
季姿挺着肚子,相当于直接挡住了虞念的去路。
“想说什么?”虞念挺不想搭理她的,但走廊窄,她就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似的。
季姿看着虞念冷笑,“你可真行啊,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手段这么高明?不但把老太太哄得团团转,还勾得老三频频为你破例的。什么富家千金?我看不过就是只高级鸡罢了。”
虞念听着这番话倒是没恼,反倒是笑了。
笑得季姿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虞念今天穿了一身小洋装,纯白色,衬得肤色干净剔透得很。反倒是季姿,虽说也是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可整张脸有明显的水肿,照比之前的光鲜亮丽是差了一大截。
但这倒不是吐槽的点,怀孕的女人嘛,不管什么样都值得被尊重。
然而季姿这般姿态可着实叫人尊重不起来。
虞念说,“能理解,以前备受瞩目的影后现如今灰头土脸无人问津,心里自然是股子邪气没地撒的。但是我得好心提醒你,你现在怀着孕呢,心里总有滞气可对孩子不好,而且一个孕妇了,嘴上一定要留德,不是为自己也得为孩子,省得日后等孩子出生,你口出污秽都习惯了,还怎么教育孩子呢?江家向来礼数周全,你这么肆无忌惮的恐怕日后会吃亏呢。”
“你——”
“还有,”虞念淡淡打断她的话,“别总仗着过往荣耀以为能在江家呼风唤雨,进了江家一切都照着辈份来,莫拉的家庭背景尚且如此,何况你还算不得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你直到现在都不算是有名有份,所以我劝你还是安生点,别把自己的前途给作没了。”
今天季姿的确是没讨到任何风头。
本来她和江择的事就闹得人尽皆知,尤其是她以子要挟进名门的事,大家表面上不说,可实际上心里是瞧不上的,再加上虽说她是住进了老宅,江老太和江年泰夫妇也算是默许,但没对外大摆宴席,这就差了一道手续,在名分上也不算是名正言顺。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是明眼人,能瞧得出江老太宠爱虞念,所以虞念成了焦点也正常。
季姿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关于今晚的际遇,虞念的确是一针见血说到了点子上。季姿是想着除夕夜,江家的直亲和旁亲都会来,她呢,一是家喻户晓的影后,二还怀了江择的孩子,这可是双重加持啊。
就算那些个长辈不将她放眼里,像是些平辈、小辈的也会主动跟她亲近吧,说不准还能拍拍照要要签名之类,她受到追捧欢迎,江家的长辈们也说不出什么来,让江家给名分的事不就提上日程了?
岂料一切都没能如她所愿。
她像个透明人似的,旁人见她顶多就是点头示意,有的甚至视而不见。
更让她不悦的是,江择根本不站在她这边,或者就是整个不见他的人,许是跟着平辈们不知道去哪玩了。
都在老宅,她还得打电话才能找到江择。
气得她跟江择发脾气。
岂料江择恹恹地说,“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回房间,你现在挺着个肚子,就算回房休息旁人也不会说你什么。”
季姿没回屋。
所有人都在呢,这个时候她不凸显自己的存在感还等何时?
但她没想到整场的焦点落在了虞念头上。
尤其是看见虞念竟跟江老太坐一个主桌,她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都是平辈,凭什么?
想到这儿,季姿就更口不择言了,“你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还在我面前说教?中势是那么好进的吗?老三却让你进了中势不说,还让你做了特助。虞念,我就想问问你,特助是做什么的呀?是陪人睡觉的?陪老板?陪客户?”
季姿讥笑。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厉喝,“瞎说什么话?还有,老三是你能叫的?”
是江择。
气冲冲而来。
上前后一把扯住季姿,冷喝,“你想干什么?你怀着孕呢,能不能留点口德?”
季姿一把甩开他的手,一脸的冷嘲热讽,“好啊你,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不露头,看见我跟她这只狐狸精在一起你倒是急了,江择你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她?还忘不了她?”
“胡说什么?赶紧跟我走。”江择拉着她要走。
季姿还不算完,死活不走,“你怕什么?怕我说实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就是不敢接受虞念早就给你戴了绿帽子的事实!她早就跟你小叔勾搭上了,你还——”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一切都安静了。
季姿捂着脸愣住,就连虞念都惊了。
再看江择,看着自己刚刚掴了季姿的手,一时间挺懊恼。
他也着实是忍无可忍了,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季姿很快反应过来了,整个人都要疯,“江择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好啊,你为了她,连你孩子的妈都恨不得打死是吧?”
江择实在丟不起人,“你不走是吧?那行,我警告你,你这么大吵大闹的很快就能引来不少人,你想丢人现眼随你。”
他转身要走。
季姿一把拉住他,歇斯底里的,“江择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你觉得我丢人现眼?她虞念就是个狐狸精她不嫌丢人我嫌什么?”
“你——”
“闹够没有?”
冷冷的一声扬起,嗓音很淡,却极具权威。
季姿一震。
虞念转头,瞧见是江年宴来了。
心里一声叹。
季姿是不敢再大吵大叫了,可也没说灰溜溜地走掉。
江择心烦意乱的,叫了一声小叔。
江年宴走上前,面色清冷地看着眼前这幕,“江择,你自己的女人管不住吗?不知道老太太最烦有人在老宅大呼小叫的?”
“对不起小叔。”江择扯着季姿就要走。
季姿仍旧一脸不情不愿,狠狠瞪了虞念一眼,当然,刚刚虽然骂得欢,可她不敢当面骂江年宴的。
“等等。”江年宴出声。
江择一怔。
“你。”江年宴冲着季姿开口,命令了句,“道歉。”
季姿转头盯着江年宴和虞念,紧紧抿着唇。
江年宴语气轻淡,“为你刚刚说过的话,跟虞念道歉。”
“她没做什么恶心人的勾当还怕说吗?我凭什么跟她道歉?”季姿硬着头皮说。
江年宴的脸色虽未变,可眼底凉了凉。“恶心人的勾当?例如?”
季姿不吱声。
江择想打圆场,“小叔,她其实就是——”
“论勾搭人的本事季小姐不在话下吧?不是你先勾搭江择的吗?季小姐健忘。”江年宴一口一个季小姐,看得出是真没把她视为家人。
季姿的脸红一块白一块的。
“这次不想道歉就算了,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我这个人不是很心疼晚辈,有时候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江年宴风轻云淡地说。
这番话明明说给季姿听的,却叫虞念心尖颤悠。
等江择灰头土脸拉着季姿离开后,江年宴没离开,反倒将虞念一把推墙上,他颀长的身躯贴上去。
“你……唔。”
没等虞念开口,他就压脸下来,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走廊,随时都能有人过来。
虞念吓得挣扎。
可抵着他胸膛的双手被男人仅凭一只手就钳住,一并固定在她头上。腾出只手紧紧掐着她的细腰,薄唇似火,在她唇齿间汲取芳香。
虞念呜呜抗议,直到江年宴深埋在她衣领间,在她脖颈狠狠吸出红痕来才算完。
“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呼吸急促。
江年宴没放开她,低笑,“在欺负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