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一个死囚,早该碎尸万段之人,有什么资格说话?就凭你也敢在此污蔑我?”
宋珩被骂早已不痛不痒,他无非是说一句刺激刺激他,毕竟他也没办法拿出什么证据来。
江太傅为人谨慎,救他一事靠的是多方关系的辗转,牵扯进去的刑部官员颇多,但是绝没有他亲自经手之处,所以宋珩没有证据。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宋珩,“就是因为你能装会骗,害得我江家乌糟糟一团,你这是早就盯上我江家了,将我家的女儿一个个祸害了!”
“江太傅慎言。”
江蕴突然出声。
“你只有一个女儿。”她提醒道。
她与他之间可是早就断绝父女关系了。
现在不只是断绝关系,而是又多加了一层仇人的关系。
杀母之仇。
江太傅看着她一副仗势猖狂的模样,不屑地呵了一声,随意甩了甩衣袖道:“我是一个闺女也没有了,毕竟能做出那样的事,又怎配为我江家的女儿?”
女儿而已,他到底不怎么在乎。
江家香火的延续,江家血脉的传承,难道是靠他的女儿?
江蕴听了这样的话已经无甚反应。
但江晗却是疯了。
若说先前,江太傅的话只是想让江晗多担些责任,但现在,她就算再想自欺欺人,也明白了江太傅是想与他断绝关系。
“爹!”
江晗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爹!是你!是你帮晗儿的,晗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能弃晗儿于不顾?”
江晗挣扎着想往前爬。
但她因先前被打了十板子,没动一下身上就疼得很,所以还是没能爬到江太傅身前。
她衣衫背后溢出的血迹早已干了,但里面的淤青和疼痛是完全没好。
江太傅看着这一幕,面色微微动容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转瞬即逝。
他心里很清楚,在自己一切都好,江家一切都好的时候,他宠一宠女儿也无妨,毕竟教养得尊贵漂亮,在外也更有面子。
但在自身受威胁的情况下,他绝不可能因为她可怜,就改变自己的决定。
江晗想到江蕴曾经说过,他爱的只有他自己一人。
江太傅没有理会江晗,转头问苏明樟道:“苏相以为如何?”
苏明樟兴致寡寡,“太傅只需说自己想法就是。”
“这孽女,我与他断绝关系,待我回到家中,便在族谱上划取她的名字,从此之后,她再不是我江家人,她所做的一切,与我江家无关,苏相是要休也好,要杀也罢,都任凭你决定,只一点,她既然已不是我江家人,就请不要因她而牵连到我江家。”
他说得很明白,脱离关系,他两手一摊,干干净净什么也不沾。
“可她说了,救这死囚,是太傅组织的。”
“绝无此事!”
江太傅说得果断,“要查便查。”
“太傅的意思是,她一个在你荫庇之下的女子,能一人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总之一句话,她的事与我无关,与江家无关,若苏相有疑,尽管去查,一切论证据,而不是嘴上的片面之词。”
苏明樟似笑非笑,点了一下头。
与江晗断绝父女关系一事,算得上是家事,江太傅身为江家家主,只有他一人的决定,苏明樟对此也管不了。
他就顺着他的意思道:“既然如此,就查查刑部吧,至于江晗,我会先休后杀。”
江太傅听了点点头,但江晗此时连身上的疼痛也顾不得了,仓惶爬着挪动过去,到了江太傅脚边,“爹,你这么做,娘不会同意的!”
“我是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她绝不会看着我去死,娘绝不会赞同你这样做!”
“爹……您忘了……您说我是全洛阳最好的女子,静兰表姐虽更尊贵,却只能被关在宫中,比我少了些见识,你说我给您长脸,名声都走出洛阳了,你早朝下值给我绕路买甜糕,还说只待我这样好……”
江晗的委屈一出口,便一时半会儿停不住,“您这般待我,我算什么?在爹眼中,我与江蕴难道一样吗?爹不是说不一样的……我自小到大,都觉得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爹能救我,至少能保住我这一条命,我心中冤不冤,我为何会走到这一步,难道只是我一人的问题吗?”
她说了几段之后,情绪越来越差,到后面哭着打起嗝来,再也不能好好说话。
江太傅全程目视前方,不知是心虚还是心狠,没有低头看江晗一眼。
直到江晗停了嘴,他才道:“你犯下这样的大错,你娘就是再不舍,也会支持我的决定,江家不是只有你一人,不是所有人都为你而活。”
说完,他起身对着苏明樟道:“事情便这么决定了,苏相若是查出些什么再说也不迟,至于那两人,苏相自作处罚就是,不过……那死囚毕竟是出现在苏相府中,事关重大,为了避嫌,还是大事化小的好,直接都快点解决掉便是最好,我先告辞了。”
江太傅离开了相府,留江晗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上。
沉默许久的宋珩静静欣赏着这一幕,过后,他失笑。
断断续续的笑声里满是讽刺,但也有真实的开心。
父女相残。
不,算不得是相残,而是江晗被单方面舍弃。
亦如她当时舍弃他一样,半点儿不留情面。
看到连亲生父女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他心中顿时平衡了很多。
江蕴看见宋珩鬼笑,觉得瘆得慌,她站在苏明樟侧身后,拿食指戳了戳他。
苏明樟会意,道:“关回去。”
程东程西同时出手要将两人带走。
但江晗突然冲着江蕴道:“等一下,等一下!”
程东也看向江蕴。
江蕴则是看向苏明樟,见他默不作声,就是随她做决定的意思。
于是江蕴道:“把她留下。”
苏明樟站起身来,“我说过她如何处置让你决定,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