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傅通篇的核心,要建立在苏明樟真的是屈打成招之上。
江太傅也坚信,如果没有屈打成招,刑部尚书绝不会这样做。
直到苏明樟这句反问之后,他懵住了。
“有没有屈打成招,大可将刑部尚书押来看看,便是把他扒光了,让你细细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也行。”
苏明樟语调平静,反正江太傅想如何都随他。
平南帝听了后道:“尚书?我刑部如今哪有尚书?此职空缺着呢!”
他一句话,已经下了刑部尚书的官职。
江太傅听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突然被下了官职,忍不住问道:“皇上要下他尚书的职位,那……降为什么?”
“降?太傅是觉得他还有官可做?”
“这……他当官十余载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个失误,说到底没有给朝廷造成什么损失,这样的责罚,会不会有些过于严重了?”
平南帝道:“太傅方才还对他的口供大发雷霆,怎么现在反倒还帮他求起情来了?”
江太傅有些底气不足道:“臣也只是就事论事。”
平南帝道:“若说他是失误,那确实不止于此,但太傅以为,他是失误吗?”
分明是明知故犯,有意为之。
这样的事情,若是不杀一儆百,只怕会层出不穷。
这一句话,把江太傅问沉默了。
刑部尚书的事情已经被齐南帝下了定论,他该担忧的是他自己。
这份口供,足以让他也到刑部大牢去安家。
平南帝起身,缓缓踱步过来,问道:“太傅先前一直说,此事是因为你女江晗对那宋珩情根深种才闹出来的事,可这口供里写了,真正着手去做事的,都是你啊。”
“若说你是爱女心切才这般,朕倒还能理解两分,对你从轻处理,但为何东窗事发后,你又能与女儿断绝关系?这倒是当朕有些看不明白了。”
分明是夏日里,江太傅却手脚冰凉。
照皇上这番话来看,他当时是不该舍了江晗?
可在原先的计划里,是刑部尚书不招供才对,可偏偏他找了,没有对他用刑罚也招了!
只要一个环节出问题,全盘就变得混乱。
江太傅脑子有些混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磕头再说。
“皇上,臣糊涂,臣糊涂啊!臣自然是心爱女儿的,当初有参与此事,也是为了她,但臣以为她只是心善想救人一命,没想到……没想到她与他会行苟且之事,这才一气之下与他断绝了关系,但话说回来,臣对大靖,对皇上和黎民百姓都是忠心耿耿,臣手中的案子,就当是将功补过,还请皇上给微臣一个机会!”
苏明樟却直接一盆冷水浇过来,“功就是功,过就是过,补不了也替不了,还请皇上明鉴。”
“苏相!你不要欺人太甚!”
苏明樟挑眉,“哦,对了,启禀皇上,昨日刑部弄丢了那两个得幸活下来的人,但据说后来找到了,只是太傅找到了,臣却也找到了,只是不是谁找的真,谁找的假……”
“你也找到了两人?竟还有此事?”
平南帝皱眉,道:“若是此事都敢造假,真看你这个太傅大可也不要再做了!”
“没有!臣绝对没有!”
江太傅已经顾不得太多,直接一口咬死,否认了再说。
没有证据,此事绝无证据!
然苏明樟又道:“无妨,是不是造假,只要让卢太医瞧上一眼便知,他对外伤的伤势极了结,只需仔细看一看,便知道伤是何时出现的,若是造假,伤口定然较新,很好断定。”
苏明樟这也算是给江太傅科普了,更是让他明白卢域的本事,这种东西,在他面前根本造不了假。
江太傅最后的支撑也动摇了。
他想开口再争辩几句,但感觉有一口浓痰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如果这件事再败露,那……那他完不完的成太后的交代另说,单是他自己的晚节都不保……
若是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折腾。
他满腔悔意和恐惧无处宣发,咳嗽了两声后,微微抬了一下头,感到阳光刺眼的很,然后眼中突然看不见东西,两眼一泛白后,晕了过去。
他这会倒不是什么耍心机装晕,而是年纪大了,这打击也大。
尤其是对于他来说,若是此身仕途没了,那等于是要了他的命啊!
砰的一声过后,马上跑来几个太监要扶他。
平南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着急。
他江太傅想怎么晕就怎么晕先着,他要先将这案子交给苏明樟,毕竟这棘手的事情要有人把着。
一道圣旨,苏明樟接手了此案。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刑部和太后耳中。
刑部官员多少有些慌乱,而太后那边,更是巴不得掀了整个宫。
“江齐安晕了?他事情没办完,萧门的人没提过来就晕了?!”
“晕就晕吧,竟还让苏相接手,萧门的人本就在他手里,他一接手,那人不是更提不到?”
她想着那封信,想着远在边境的薛睿的嘱托……
“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些年来帮着他做到太傅,骨子里还是不中用!”
她扶额想着对策时,苏明樟已经到了刑部。
他命人又去唤来卢太医,即便卢太医是真的不想搭理苏明樟,但奈何这厮现在拿着圣旨秉公办案,他还是不得不动身前去。
好在这次没有白跑一趟,在他的鉴定下,证实了江太傅寻来的两名伤患皆是造假,那伤口一看就与案发时间不吻合。
而那些一同帮着江太傅做假证的官员纷纷求饶,皆是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
然苏明樟不是个乐于给人机会的人,“刑部是该大换血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去了十余人的乌纱帽。
真正的两名伤患在相府躺了半日后,才算是真正有些好转,两人意识到暂时没有危险后,也安心养着。
一切都逐渐步入正轨,安稳下来,除了萧煜之这个变数。
他二进宫,被关在相府的牢房里,安静的相府,唯有他这个角落里一直充斥着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