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找了半天，张沅终于借着灯光，找到了一本十几年前的通讯簿。

    当时，许正茂还是城南分局的负责人。

    虽然已经跟梅丽华结婚了。

    但是，还没有搬到工商局宿舍。

    事实上，这个宿舍是前几年落成的。

    单位的旧通讯簿上，清楚的记录着，许正茂的家庭住址，以及分局的电话号码。

    “城西区河边巷49号！很好！”张沅很兴奋。

    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没有到十一点。

    他决定过去踩一踩点。

    万一狗日的老许，不住在那里呢？

    反正距离单位不算太远，骑车也就半个钟。

    夜晚的城市，显得有些冷清。

    张沅骑着自行车，一路疾驰。

    到了地方之后，他发现，这里距离河边很近，抬头就能看到横跨江面的铁桥。

    而且属于老城区，很多低矮的私宅扎堆建在一起，俨然就是个城中村。

    许家还真不太好找。

    这个时候，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熄灯休息了。

    到处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有蟋蟀在角落里聒噪。

    这季节，是蟋蟀求偶的时间，公蟋蟀摩擦翅膀发出刺耳的声音，就是为了吸引异性。

    张沅把自行车停在电线杆下，打着手电筒，悄悄的寻找过去。

    小半天时间，才让他找到具体位置。

    炎热的天气，让他出了满头的汗。

    核对了一下房号，张沅确定，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因为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汗衫和大裤衩，看着就像是中老年人穿的。

    伸手摸了摸，他发现这些衣衫还没干。

    显然是晾晒了没多久。

    意思就是，这里面肯定有人住。

    但是，不确定是否是老许。

    竖起耳朵听了听，张沅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按理说，这不应该。

    倘若许正茂在里面呼呼大睡，肯定鼾声如雷。

    因为他听聂殿军抱怨过，之前聂和许两人共同出差，住在招待所里，老许打鼾贼厉害，同志们都很有意见。

    “怎么？人不在家？”张沅嘀咕道。

    他甚至捡起地上的小石块，抛向屋顶那里。

    石块砸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屋里却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他的胆子大了起来，走上去拍门。

    拍了几下，没有人回答。

    张沅慢慢的退回来，开始琢磨许正茂的去向。

    以前他经常想办法巴结老许。

    当然知道，许正茂是个资深钓鱼佬。

    有一回，甚至还在局里会议上，提出要搞职工钓鱼比赛，只是当时响应的人不多，也就没搞成。

    该不会是去夜钓了吧？

    想到这一点，张沅又朝河边的方向走去。

    他想沿着河岸瞧一瞧。

    万一找到了目标人物，那就爽歪歪了。

    现如今，还不流行夜钓，所以深夜河边的钓友很稀少。

    张沅很有耐心，沿着河堤一路寻找过去。

    在铁桥下不远处，他就瞧见，有人身边摆着一盏马灯，嘴里抽着烟，坐在河边垂钓。

    借着河堤的草木掩护，他来到了对方附近，甚至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没错！正是老许！

    瞧这架势，似乎想钓通宵！

    张沅心中暗爽：“天助我也！”

    不声不响的折返回去，张沅来到崔瘸子家里，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硬生生拽起来。

    “张哥，干嘛呢？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崔瘸子揉着眼睛，一脸的不爽。

    “赶紧起来干活！老许不在家，在河边钓鱼呢！”张沅压低声音说道。

    听到这个，崔瘸子睡意全无。

    之前惦记老许家底的，正是他自己。

    梅丽华家有钱，许正茂不可能没有。

    虽然说，老许退了一回赃，但是多半还有所保留。

    那还等什么，必须得让许正茂，吃一回哑巴亏！

    也算替哥们张沅报仇了！

    半夜三更，崔瘸子闯进了许家老宅。

    他甚至拉上窗帘，把灯打开了，在屋里慢慢翻找。

    反正外边有人帮忙放哨。

    老许估计要到天亮才回来，时间还有的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飞逝。

    张沅已经抽掉了半包烟。

    崔瘸子还没出来。

    “搞什么啊？快点啊！”张沅有些焦急。

    他甚至怀疑，崔瘸子犯困了，实在扛不住，在许家倒头接着睡。

    终于，时针指向四点钟。

    附近已经有公鸡开始打鸣。

    屋里的灯，终于熄灭了。

    崔瘸子拎着一个书包，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跑出来。

    在这样的时刻，他的脚腿居然利索了。

    “得手了？！”张沅心脏怦怦直跳。

    “快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崔瘸子说道。

    幸好，这个时候街上没啥人。

    两人很快离开河边巷。

    十几分钟后，他们在一个灯光篮球场停了下来。

    这边原先是附近厂子建的，用来供职工锻炼和比赛。

    只是现在并未开灯。

    “说啊，什么情况？找到没有？”张沅问道，“你这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崔瘸子没回答，伸手问他要烟抽。

    狠抽了几口，崔瘸子眉开眼笑：“成了！这回许正茂的家底，都让老子掏空喽！爽啊！”

    说着，他打开手里的书包，拧亮电筒照了照。

    赫然是一扎扎的现金，整整八捆大团结，还有一些零散的钱币和票券。

    张沅也差点笑出声：“好样的！哥们总算没看错你！说吧，你是怎么找到的，居然折腾了那么久！”

    崔瘸子关了手电筒，解释了起来。

    原来，许正茂为了防贼，家里买了一个保险柜当幌子，里面其实只放了几百块。

    实际上，这八捆大团结，也就是八千块钱，他装在坛子里，埋在床铺底下。

    像这样的老宅，屋里地面不是水泥的，而是夯实的泥土，想要做些手脚，还是做得到的。

    崔瘸子先是撬开保险柜，对于这点收获很不满意。

    于是，又满屋子的翻找。

    他甚至还爬上阁楼，仔细的摸索了一圈。

    还是一无所获。

    终于，崔瘸子脑中灵光一现。

    想起了当年的一桩往事。

    那时他还在乡下，是个小屁孩，跟着一帮戴红袖章的年轻人，去地主家里抄家。那个地主受不了折磨，交待了藏钱的地方。

    众人就在地主家的床底，挖出一整罐银元。

    里面足足有几十块。

    想起了这件事，崔瘸子就觉得，可以试一试。

    没想到，歪打正着。

    老许也用同样的套路。

    “机智！”张沅挑起大拇指，“如果换成我，百分之百的找不着！狗日的太狡猾了！”

    “嘿嘿！运气好啊！”崔瘸子很得意。

    趁着天还没亮，两人当即分了钱款，扬长而去。

    可怜的许正茂，一朝回到解放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