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舟先前入京,是为了扩大程家竹笔生意的市场,虽然中间有些曲折跌宕,稀里糊涂还牵扯进了徐年和镇魔司的事情当中,不过最终结果还是好的,成功和那位朱绍全朱公子搭上了线,借着朱家的人脉让自家竹笔打开了销路,如今就连在江扬郡都有了一定销量。
说起来,朱家虽然距离天水谢、荥原王那样的顶级世家还差得远,但毕竟也是世代为官的京城士族,程家不过是一县员外,程伯舟当初费尽心思才和朱绍全结识,却没想到在九珍楼因为座位冒犯到了徐年,更想不到曾经砍竹卖钱的少年郎在玉京城摇身一变,竟是朱公子也得恭恭敬敬对待的大人物,于是便是招来了朱公子的疏远。
程伯舟以为是自己搞砸了,却没想到后面朱绍全一反常态的主动找了他,谈起了程家竹笔的合作事宜,程伯舟心知肚明这里面有些反常,但偶尔问起来朱公子也只是笑笑不明说。
到了后面,一次很偶然的机会,程伯舟才知道是因为谢公子。
谢琼文。
两人当时一起被天魔教的左右使者寄生,分别被徐年和镇魔司首座冯延年擒住,机缘巧合下也算是认识了,不过程伯舟只是通过衣着判定谢公子出自名门望族,而且是极为顶级的那种,不是自己小小一个员外之子能够攀附,所以也没冒然打探什么,只当是认了个能够一起喝酒闲聊的朋友。
但是朱绍全和谢琼文是认识的。
谢琼文进有鹿书院是潜心读书又不是断绝红尘,偶尔还是会和朱绍全他们见个面喝杯酒。
朱绍全便是在一次喝酒时,无意间提起了程家竹笔当个酒桌谈资。
谢琼文想起当时配合镇魔司首座所谓的办事时,徐先生对程伯舟的态度也不至于说是厌恶至极,应当不会在乎这点小事,而且他自己对程伯舟观感不错,于是便帮程伯舟说了几句话。
程家竹笔的生意对于朱绍全本是可有可无,但既然天水谢家的少爷为其说话了,那自然就成了可以有。
也正是在程家竹笔的销路打开之后,程家有部分款式的竹笔意外口碑挺好,在生意上略有心得的程伯舟调查发现,这些口碑挺好的竹笔都是笔杆深得喜欢,甚至有人买了竹笔回去自行改工只保留笔杆。
而这些能够深得文人墨客们喜爱的笔杆,正是用的河竹村的竹子。
也意味着都是过去的存货。
眼看着销路最好的竹笔或者说是笔杆,卖一支就少一支,程伯舟便已经在盘算着是不是重新收购河竹村的竹子。
只不过当年那片竹林是已经砍的差不多了,再砍下去那片竹林就该成为历史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长势如何,河竹村愿不愿意重新卖竹子。
结果呢,程伯舟的计划还只是计划,都没来得及找河竹村的村长好好谈谈,来自江扬郡的江少爷却先一步找上了程家,打听制作笔杆的竹子来自何处。
江少爷也是做的文房生意。
但这生意可比程家大得多了,况且江扬郡世家势力盘根错杂,江家虽然不能冠以江扬江这类的名号,但也是江扬郡一带鼎鼎大名的世家之一了。
形势比人强,程伯舟也就把河竹村的竹林告诉了江少爷。
程伯舟本以为这也算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程家的竹笔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也有了稳定的竹子产地,虽然河竹村竹子制成笔杆的大受好评,但也不意味着程家其他的竹笔卖不出去非河竹村的竹子不可,况且如今销路打开生意扩大之后,程伯舟觉得应当是先稳住消化,贸然再去收购河竹村的竹子再雇佣更多人制作笔杆,银子砸下去不说也未必能保证出品质量。
不如换成江少爷的一个人情,如果能搭上江家这条线,以后在江扬郡的生意也更好做一点。
而对于河竹村来说。
江少爷的财力可比程家雄厚的多,卖的笔墨纸砚也远比程家定位更高,定价自然也是更贵,那么想必收购河竹村广受好评的竹子的价钱,应该也会出到更高吧?
程伯舟确实是这样想的。
却没想到这江少爷多多少少有些不当人,虽然不能说是做无本买卖,毕竟竹子的砍伐运输乃至加工成笔杆,这每一步也都是成本,只不过这成本里头是连一文钱都不打算付给河竹村。
这实在是有些过分。
程伯舟本来还不知情,是河竹村的人到了桐木县告官,他听到了消息,这才来到了河竹村求证真假。
“……程公子人真好啊。”
“是啊是啊,他竟然愿意为了我们这些村民出头。”
“哎,我刚刚还以为程公子和强占了我们竹林的人是一伙的,真是惭愧。”
“程家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善人啊,当年来我们村子里买竹子,不就是一分钱一分货?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从来没克扣过,哪像现在占了我们竹林的那些人,太没良心了……”
河竹村的村民都很淳朴。
在他们眼里,和河竹村没太大瓜葛的程伯舟愿意为河竹村出头,村民们便对程公子感激不已,甚至还有些惭愧于刚刚那点点误会,误解了善良的程公子。
也就在程伯舟离开村长家后不久,村民们还没有散去,一匹枣红马拉着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村长家的门口,村民们听到车轱辘的动静,好奇地朝着门口张望。
却见马车上面先后下来两人。
抱着一只火红狐狸的少女,两条羊角辫搭在肩后,身段玲珑面容精致,眉眼间的活泼正是青春靓丽的最好诠释。怀里抱着的那只狐狸也不像是凡品,毛发红到发亮,东张西望的眼睛里面灵气十足,一点儿也瞧不出凶性野性,反而满是人性。
放下缰绳,从车夫位置下来的青年也不像个车夫,一袭灰黑色长袍,明明应当是赶路而来,却是一尘不染干净如新,俊逸出尘的面相配上唇角淡淡的微笑,给人一种不囿于物不萦于心的淡泊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