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不死不灭,只是惊才绝艳的上古先贤分离了天魔的力量与意识,以大地山河为奇阵封印了天魔意识,失去操控的天魔之力洒落世间,潜藏于众生万灵之内。
只不过绝大多数人,不管这一生过的是庸庸碌碌还是卓卓铮铮,都不会与天魔之力有什么牵连。
天魔之力潜藏而不显才是常态。
只有极其少数的个例,或是先天不同或是后天遭遇,阴差阳错机缘巧合才能唤醒体内的天魔之力,但甭管先天还是后天,这种唤醒基本是被动,并非刻意而为。
古往今来,仅有天魔教掌握着主动唤醒天魔之力的法子。
他们推崇天魔,尊为天地正神。
把少数个例奉为天魔转世。
如果仅仅是掌握了在武道巫佛儒这些常规修炼途径之外的其他方法攫取力量,如果仅仅是不随大流不从世人皆以为准的上古历史有了有别于大众的信仰目标。
天魔教也不至于沦为过街老鼠,天下公敌。
这里面有一个绕不过去的重点。
天魔之力确实很厉害很棘手,这一点从天魔教至今也没有灭绝便可见一斑了,但要命的是天魔之力绝非是纯粹的力量。
不是没有自我主观的工具,用之正则正,用之邪才邪。
天魔之力,毕竟是天魔的一部分。
对于个人神志的影响都还只是个人之事,更重要的是天魔之力的泛用将会在无形中削弱先贤大阵,最终不可避免地导致天魔的回归。
这可不是出自某位高人逸士之口的预言,而是已经铭刻在一段历史岁月里的惨痛教训。
那段历史充满了战火与硝烟,各大王朝与势力为了扩张与占领,相互之间明争暗斗快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自然就没什么力气与心思再去剿什么天魔教。
甚至还有皇帝与天魔教合作,意图借助天魔教的力量来覆灭敌国。
这样的大环境下会发生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天魔教在那段岁月里翻了个身兴盛于世,不再是阴沟里人人喊打的老鼠,差不多都成了可以光明正大摆在大堂里点香供奉的一种信仰了。
结果便是。
天魔几乎突破了先贤大阵的封印,回归了世间。
之所以还能说是“几乎”。
便是因为当时儒家圣人还未不知所踪,这位世间最后的一品境强者率领众弟子与一众当世强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及时重新封印了天魔,加固了先贤大阵。
只不过代价也是惨痛。
不仅仅是先贤大阵自身受到了不可逆的磨损,扶大厦之将倾的英雄豪杰也死伤惨重。
就连那一代的道一宗天下行走都为了封印天魔,与天魔教数名强者战至灵力枯竭而亡尸骨无存,就连问道剑都不知所踪,事后是儒家圣人在战场附近的一处崖底寻回,亲手交还于道一宗。
甚至于儒家圣人明明有着堪比神魔的一品境修为,却只在世间活跃了数百年,便有种说法是儒家圣人在封印天魔时伤到了根基,所以才会不久于人世。
不过后者也是后话了。
儒家圣人重新封印天魔之后依旧活跃了一段时日,牵头订下了大同历,以天下豪杰重新封印的天魔的那一日为起始,意图天下人摒弃前嫌,共同对抗天魔。
大同历的美好意愿,至少是完成了一半。
前嫌虽然没有舍弃。
但是天魔在那之后,确确实实一直是天下公敌。
大同历三年,儒家圣人一人破阵直入皇宫,金銮殿上龙椅染血,曾经与天魔教为伍的王朝至此分崩离析,疆土之上群雄割据各立山头。
大同历九年,大焱太祖横扫六合入主皇宫,敬天地告四海登基为帝。
如今是大同历四百七十三年。
经历过前朝天魔之祸的江家老祖仰躺在地上。
怒目圆瞪,望着天穹。
似乎是在望着四五百年前的天穹。
“……我痛恨前朝,恨在他们坐着大统之位,却差点把这人族天下拱手让给了天魔,却不曾想我看走了眼,大焱与前朝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坐拥江山,却要让天魔玷污江山!”
“天子以身镇天魔……哈哈哈!狗屁的镇天魔,觊觎天魔之力才是真!”
“这样的大焱,骗了我大半辈子,骗了天下人……我当初因为天魔之祸反了前朝,倒是瞎了眼竟然支持了大焱太祖,如今我终于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能反大焱?”
“镇国公,你生前贵为大焱国柱,即便死后都是铭刻在大焱历史上的一代传奇,显赫如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当真不知道大焱代代皇帝都在与天魔为伍!”
徐年微微皱眉,有些沉默。
不得不说,江家老祖临死前的这些话,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可不小。
天子镇天魔的这一说法,徐年之前还是从张槐谷处听来的。
先贤大阵封印天魔。
只是最初先贤大阵布下的时候,人族尚有人皇,是以用于运转大阵的人族气运。
只是之后岁月变迁。
人族不再有共主,王朝林立逐鹿天下。
人族气运的分裂与衰退就已经使得先贤大阵出现过动荡。
后来改用了王朝气运。
到了如今,坐拥江山社稷同时也维系着先贤大阵运转的正是大焱天子。
却没想到在江家老祖这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监守自盗的版本。
在江家老祖的质问之下,只剩残魂寄于朴刀之中的镇国公却沉默了。
这个节骨眼上的沉默,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回应。
过了半晌。
镇国公叹了口气:“江天午,你要是因此造反这便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大焱虽然是开国新朝,但毕竟是在前朝废墟上立国,前朝与天魔纠缠颇深,难免有些遗毒难消,大焱的每一代皇帝都在竭力消除遗毒,决然没有如你说的那样……”
命不久矣的江家老祖打断了镇国公,直言道:“每一代皇帝?镇国公!大焱开国距今虽然才不到五百年,但每代皇帝都活得不久,坐在龙椅上的时间没超过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