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正信宁愿去领抚恤金,也不愿意转投到熊愚的麾下,帮他这个少东家做事,虽然招揽是失败了,不过老实说这也在熊愚的预料之中。
说到底还是不看好熊愚。
八方钱庄总共有六位大掌柜分别管理着钱庄在某一块地区的生意,而如果要把这六位大掌柜按照资源、人脉、经营等等一应能力排个次序出来。
吴成巍不说稳坐头把交椅,那也至少排得进前二。
但是熊愚呢。
即便他是八方钱庄的少东家,但就算不垫底,那也是稳居倒数前二。
即便不考虑汤正信本就是吴成巍的心腹,内心之中对吴大掌柜有几分的忠诚可言,但他的妻儿说好听点是在吴成巍的照拂之下,但要说得现实些可就是都在吴成巍的掌控之中了。
熊愚即便不计前嫌愿意用汤正信,但是他有能耐把汤正信的妻女从吴成巍的眼皮子底下接出来吗?
至少汤正信眼里,这显然是一笔大概率要赔本的买卖。
不能做。
踏踏实实去领了抚恤金,好歹妻儿能够安稳度日。
其实熊愚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不殃及到汤正信的妻儿,所以既然汤正信不信任在前,熊愚也没什么兴趣去证明什么,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出了这间不会被人打扰的密室。
不久之后,熊愚对照着一张汤药方子和几本账簿,算盘珠子打得飞快,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缓,他正在筹算着大焱分号的药材储备有多少能够及时运送到江扬郡,又有多大的缺口需要找其他药商购买补上。
“少东家,汤正信醉后纵马不慎跌落,意外身亡……”
算着账的熊愚听到了下属递来的突发消息。
意外身亡?
熊愚一点儿也不意外,略微点点头示意已经知晓,继续算着要准备多少才药材才能供应得上江扬郡所需,毕竟是当着大哥面前给镇魔司做出的承诺,可不能出了差池……
玉京城。
走时秋风正萧瑟,回时这吹动了遍地繁华的风,倒是添上了两三分的寒意。
立冬已然不远。
低调朴实的马车停在百槐堂的门口,这间在京城享誉盛名的医馆大门紧紧闭着。
张天天翻进院墙打开大门,徐菇听到动静走出来,见到徐年他们回来了自是喜上眉毛,再见到李施诊也回来了,面对这在河竹村里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的故人,如今再相逢也是少不得要聊上几句。
“徐姨,这柿子饼也是你做的吗?”
“这个不是,这是街上买的,不过厨房里有虎须酥,是昨天学着做的,正好天天你们回来了,帮我尝尝合不合胃口?”
“徐姨是在哪家铺子买的呀?还挺甜呢。”
“吱吱吱!”
“酥酥也说好吃……”
回到家中的张天天,先是尝了尝晾在院子里保持干燥的火晶柿子饼,再去厨房里逛了一圈,找到了徐姨昨天做好的虎须酥,分着尝了尝味道。
“徐姨手艺比以前更好了啊,徐姨要是不说是自己做的,我准备以为是哪家老字号铺子里买的呢!”
尝过了龙须酥,张天天舔了舔指肚上沾着的糖渍,转头又进了张槐谷的房间,抱着一罐茶叶出来。
“李叔,这可是老张珍藏的茶叶,听说每年一共就几斤的产量,今儿个我请你喝……”
叽叽喳喳吃吃喝喝。
过了半晌。
张天天一拍脑袋,似乎才意识到百槐堂里少了个人。
“奇怪,老张呢?他莫不是终于赖在院子里喝茶喝腻歪了,开始出门瞎晃悠打发时间去了?”
知晓张槐谷去向的徐菇轻声说道:
“今天早上有个穿红袍的公公把张神医接走了。”
“你们走后的这段日子,张神医也没多少坐在院子里喝茶的清闲时间了,那位应当是皇宫里来的红袍公公经常来请张神医,最久的一次去了六七天都没回来。”
“不过早上走的时候,张神医倒是提了一句这次去不了多久,应该今天就能回……”
徐菇一说是红袍公公把张槐谷接走了,张天天大概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每次老张进宫都是红袍大太监带着轿子来接人,然后再恭恭敬敬送回来。
只不过老张进宫都是给龙椅上的那位治病。
虽然老张说是要张天天不要胡思乱想,龙椅上头的那位没病,但这怎么想都明显是在预防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没和她说说实话呢。
龙椅上的那位要是没病,还要定期把老张喊过去治什么?
脑子有病不成?
不过按照徐姨的说法,近期老张入宫的次数变多了,最久的一次竟然去了六七天。
这听起来可有些不妙。
难道是在传闻中就已经病得不轻的大焱天子,最近已经是彻底的病入膏肓,就连老张都快要拉不回来了?
就在张天天胡思乱想,已经想到几个皇子为了争夺大统分裂大焱山河搅起腥风血雨,而她和徐哥又是怎么在腥风血雨中退可独善其身进能扶危济困的时候。
在红袍大太监的引领下,一顶大轿子落在了百槐堂门口,挺着大肚子和个富家翁似的张神医走进了他的百槐堂。
看到张天天回来了。
张槐谷的面色上多少露出了喜色。
但再看到师弟李施诊也在其中,喜依旧是喜,不过却要更添上少许复杂。
“师弟,这次要不是让徐小友去找你,我都不知道要再过上多久,才能再和你见上一面。”
李施诊也是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拱手作揖:“许久不见师兄,见到师兄风采依旧,我心中也就踏实了。”
“我在京城,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倒是师弟你……你一个人游走江湖行医济世,应该经历不少事吧?”
“是有不少事,不过说起来也无非就是那些师兄早已看透的俗事烂事,师兄应该是没什么兴趣听的。”
“也是啊……”
久别重逢的师兄弟两人。
同门情谊显然没有随着世事与光阴而消逝,但是他们两个人却也没什么话好说,毕竟虽然师出同门都学的医术,但两人终究没走在同一条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