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巫没有给公主选择的权利。

    苏白也不应该给楚宁选择的权利。

    相对于苏白的绝对理性，楚宁充满着感性，她很有可能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人类的弱点在于，他们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大多不会选择做正确的事情，因为他们从来不敢真正相信自己，他们选择做比较方便的事情，于是失去，然后后悔，最后哭泣。

    苏白知道，但是苏白不在乎。

    因为，他是一个善良的坏女巫。

    因为，无论是公主选择留在这个世界，还是选择拉着坏女巫的手一起走出去，都是错误的选择，在得到的同时，都会失去很多。

    童话世界的那些故事，结局大多很美好，事实上却很残忍，因为每个人物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小红帽注定会遇见大灰狼，白雪公主注定会遇见红苹果，每个人物都没有改变人生轨迹的权利。

    既然摆在眼前的是两个错误的选择，不如把纺织锤交给公主。

    楚宁现在得到了这个权利。

    她拥有了一支书写故事的神奇的笔。

    她拥有了改写两个世界命运的机会。

    yes or no？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楚宁眼圈泛红，握着匕首的手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苏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望着岸上的人，她希望岸上的人能够伸出援手，她希望得到一些指引或是提示，但是很显然，苏白打算袖手旁观。

    因为，苏白也不会游泳啊。

    他既不想丢弃手里的钱包，也不想放弃现实中的楚宁。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夕阳落下，久到灿烂的霞光洒在这片空旷的青铜宫殿，久到星星跃然天际泛着朦胧的光。

    黄三石杀死了撒托斯，黎明和阿华死在了独眼手里。

    “皇帝”属性解除。

    “烛龙”终于睁开眼眸，黄三石燃烧了自己的血肉，踩踏着明暗交织的火光，拾起了断成两半的“王权”骨剑，将独眼整个贯穿，如同复仇归来的君主，诛杀逆臣。

    整座青铜宫殿都被火焰包裹，沸腾的空气在夕阳下扭曲。

    楚宁把匕首塞入苏白手中。

    她握着苏白的手，把匕首往前轻轻刺出，刺穿了一个娇小的胸膛，她很用力，胸口的伤口犹如小孩嘴，鲜红刺目，决绝至此，温热的液体顺而淌出，染红了漂亮的粉色小裙子，染红了苏白的眼眸。

    “我的人生是一场漫长的寒冬，你是唯一温暖我的太阳，”楚宁对苏白说，轻轻的说，“我怎么样都可以，可是我不能让现实世界的苏白哥哥死掉......他太善良了。”

    你为了带我出去，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也要来到这个世界。

    我怎么能让你输呢？

    公主最终抛弃了她的童话王国，选择了沉睡。

    但是，公主不是为了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她是为了另一个世界的坏女巫。

    她不能让善良的坏女巫死掉。

    楚宁的目光逐渐模糊，脸上却展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用手心贴上苏白的面颊，轻轻擦拭着苏白夺眶而出的眼泪，“谢谢你，陪我长大。”

    公主，沉沉睡去了。

    彩色的世界，似乎在一瞬间便陷入了停滞状态，像是照片急速老去，在几个呼吸间被抽去所有的色彩，只余黑白，压抑至极的黑白。

    楚宁的身体化作无数细碎光点，随风飘去。

    苏白缓缓起身，放眼望去。

    黑白的世界似如镜面般，在无声的脆响中，裂出无数道细小的缝隙。

    黄三石沐浴在火焰里，他浑身上下尽是伤口，嘴里叼着一根香烟，香烟冒着袅袅的烟雾，在火焰与烟雾的包裹下，他默默坐到黎明和阿华的尸体中间，仰起头，朝苏白露出一抹疲惫而又舒缓的笑意。

    苏白默不作声的来到黄三石身旁。

    黄三石深深吸了口烟，然后把余下的半支香烟递给苏白，“大哥......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再见的吧？”

    苏白接过烟，吸了一口，咳嗽半晌，摇了摇头，“在那个世界，我只是个小人物，你却是夸克公司的掌权者，如果我们见了面......你大抵不会拿正眼瞧我。”

    黄三石笑了笑，“他若是不拿正眼瞧你，你就狠狠揍这家伙一拳，让这家伙好好长长记性。”

    “好。”

    黄三石望着眼前这片行将破碎的黑白世界，沉默半晌，轻轻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报个仇。”

    “向谁？”

    “向那个胆敢肆意玩弄我命运的家伙，就是......设计出这个梦境游戏的家伙。他怎么敢让我，做个虚假的傀儡？”

    苏白赶忙摇头，“这厮五阶血脉，我打不过啊！”

    “打不打得过和打不打是两码事儿！你要是不给我报仇，”黄三石轻轻一拳锤到苏白的额胸口，佯作大怒，“那我可就要瞧不起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咔——

    黄三石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破碎的身体，轻声自语，“他妈的，虽说老子不怕死，可是这死到临头了多少还是有点儿害怕......大哥，永别了。”

    啪！

    整片世界蓦然炸裂，散落成无数块细小的碎片。

    游戏结束，GAmE oVER。

    ——————————

    童话里的王国死去了，梦境构架的世界破碎了。

    唯一余下的，就是浓郁至极的黑暗。

    在这片浓郁的黑暗里，苏白看到，有一个浑身包裹着火焰的人影，朝他缓慢走来。

    灼热的火光，似乎要将一切灼烧殆尽。

    苏白望着这道被火焰扭曲到模糊的人影，轻轻说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能以绝对理性的思维来衡量对错，我拥有者一种近乎冷血的绝对冷静，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执掌‘暴怒’权柄？撒旦为什么会选中我？”

    被火焰包裹的人影，停在苏白的身旁，祂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白的头，像一位慈祥的父亲。

    下一刻，一座青铜铸造的宫殿，赫然显露。

    这是苏白梦境中的世界，他正停步于数十层台阶之下。

    浑身燃烧着火焰的人，伸出手，指着宫殿的方向。

    祂毫无疑问，是一位拥有着伟岸力量的神明。

    苏白沿着神明的指引，走上台阶，一步步，往宫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