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说的没错,前线的溃败已成定局。
自那天开始,新兵就能看到通往前线的道路上有大量的伤兵,他们与营地内已经整备完备的士兵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连运输用的马车都不够用,大量伤兵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前线沿着道路回到他们这个距离前线最近的营地。
他们的身体上都有着和老兵一样的灼烧结痂,用撕扯碎的布料作为绷带将伤口包裹起来,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回到营地中。
还有与老兵几乎一模一样的麻木,对战争的麻木刻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看着奔赴前线的士兵,像是在看一群期货死人。
伤兵们大多数没有武器,一些人的背后背着专门的长弓,但箭袋里早就没有了箭。
新兵注意到,最近奔赴前线的士兵中使用远程武器,使用弓箭与弩箭的士兵数量已经超过总数的四分之三。
还有更多的战争器械,重弩与投石机,都随着士兵的脚步一同抵达前线。
也就是说,自己被分配到的这把符文剑,真的没有什么作用吗...
伤兵只有在看到那些气宇昂扬,带着骑士侍从与飘扬旗帜的骑士老爷们才会露出一丝他都看不出的表情...新兵大概能猜测到那是幸灾乐祸。
他们冰冷的乐见于这些骑士的死亡,除此以外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怜悯。
军需官与营地里的领主老爷们的争吵,穿着华丽衣袍的法师老爷与骑士老爷争吵,伤兵们偶尔会和军需官争吵,祈求着多分他们一点食物。
新兵知道又有新的老爷带着他的仆从军到了营地,他们带着自己在城堡中征召的民兵,带上简陋的武器就准备开拨前线。
在推诿,在争吵,谁的队伍才最应该上前线。
新兵看着那些全身上下环绕着符文的璀璨光辉,可以随手挥出斩断大树的攻击的骑士们,无法理解到底是怎么样战斗才能让这些骑士老爷挫败。
老兵和他说。
“不怕死的都死了,美德又不能换来一条命。”
三天后,军需官给所有人发了铲子,让他们就地挖掘各种坑道与陷阱,在营地的正前方用木头和泥土筑起一面泥墙。用砍伐来的木头建起可以安装战争器械的塔楼,
再也没有什么开拨前线的部队,有的只是从前线不断涌进来营地的伤兵。
新兵无数次听到军需官抱怨营地的补给已经不能供应这么多人,必须分出来一部分的伤兵往后送。
但从后方赶来的军需官又无奈的和他解释道,他们能够准时送来补给已经是竭尽全力,像他们这样挤满伤兵的营地遍布整条防线。
伤兵的涌入摧毁本就脆弱的城市秩序...更何况,那些城堡的主人也不愿意为他们提供居所。
又过去了一周,土褐色的防线已经筑起,大量拒马和木栅栏成排展开。老兵再也没看过远方,绿叶线已经掠过他们的营地,朝着跟后方延伸去。
今天的伤兵数量是最多的,他还能看到一群侍从举着光秃秃的旗杆,用简陋的木制担架抬着一具尸体,旗杆上原本的旗帜被盖在了担架尸体上。
这是新兵第一次看到有骑士的尸体被从前线抬着回来的,他在此之前都没有看到过骑士们的尸体,还以为他们没有死。
新兵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军队组成的长横线沿着地平线推进,敌人穿着整齐划一的黄色制服。在展开的兵线中央,一面面金白色的华美旗帜竖起,旗帜在秋风中摇晃。
新兵一开始还疑心那是装在车上的旗帜,却发现旗帜都是被一些像他们房子一样高大的,穿着一身铁灰色装甲的绿色怪物抓握在手中举起。每一名这样的绿色怪物身后,都跟着一棵一样高大,摇晃着的树木。
视线越过这些树木,在阵线最后面的是一台台突出紫色水晶的战车,大块水晶在阳光下尤为显眼。
组成阵线的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他们手里拿着像是长枪一样的武器,却又没有闪亮的矛锋垂落,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只是远远看着,新兵就已经熄灭和他们对抗的心思。
他想象着,自己是一名骑士,举起骑枪冲入敌阵...像是一片雪花落入油锅中,眨眨眼睛就消失在敌群的汪洋中。
伤兵潮已经结束,敌人真正的推进到他们的营地正前方。
“他们今天应该不会发起进攻...”
老兵看了眼远处已经停下脚步,没有任何动作的敌人,又抬头看着天空中开始下沉的太阳。
阳光在云层中散射,折叠,构建出一片瑰丽的晚霞。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敌人很恐惧夜晚。只要夜色有降临的倾向,他们都会停下自己进攻的脚步,原地休息。
这么多的伤兵也是如此才得以幸存。
他用自己仅存的手臂拍了拍新兵的肩膀。
“赶紧挖吧。”
远处号角声响起,老兵愕然的抬起头看着远方靠近的敌群。
金白色旗帜一晃一晃的靠近这座挤满伤兵与后备部队的营地,组成阵线的黄衣士兵将无锋长枪举起。
他们傲慢的认为面前的这座营地无法阻挡自己的脚步。
纵使夜色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