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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 告御状
    蒋禹清掀开马车的门帘说:“拿上来!”

    有为上前接了老者的状纸双手呈与蒋禹清。

    蒋禹清接了状纸打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亲自下车将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者扶起来:“您老的状纸本宫接了,回去后就转呈陛下。”

    一面吩咐,把老者接上马车,调头回宫。

    那老者没想着蒋禹清这般平易近人,还请他上自己的马车,顿时受宠若惊。

    连忙推辞:“不用的,草民身份卑贱,如何能上的娘娘的马车,没的弄脏了它。”

    蒋禹清坚持:“您老跋涉数千里,只为给那些烈士们讨一个公道。

    我代朝廷和您说声对不起,也代那些牺牲的烈士对你说声感谢。

    他们是英雄,您也是英雄。英雄当受到最高的礼遇,只是坐一坐我的马车又算得了什么?”

    路过宫门口的烈士纪念碑前,老者问蒋禹清可否停一下,他想下去磕个头。

    蒋禹清说自然是可以的,于是让有为停下马车,扶了老者下车。

    老者颤颤巍巍的爬上台阶,对着高大的烈士纪念碑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重新回到马车上。

    蒋禹清直接将老者带进了宫中,问了太监,随后带着老者直接去了御书房。

    景衍正同几位大臣议事,便听得太监来报:“娘娘带着个老者往这里来了。”

    话音刚落,蒋禹清就推开门进来了。

    老者第一次见皇帝,也不知什么礼仪,只给景衍跪下磕了三个头。口称参见陛下万岁。

    景衍让其起来说话,赐了座,让人给上了茶,老者拘谨的坐下了,有些手足无措。

    景衍不想吓到老人家,遂转头问蒋禹清:“我观你面色不愉,何故如此动怒?”

    蒋禹清就把老者的状纸往他面前一放:“你看看就知道了,这帮不干人事的畜生,真该下地狱!”

    景衍接过状纸一看,右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上好的楠木桌子被他拍进去一个深深地五指印,可见用了多大的力道。

    “竖子,尔敢!”

    只见状纸上写着:“云中侯戴冀,不满烈士陵园与其祖坟同葬一山,言,阻其风水。

    遂使人尽出其棺。致使二百七十六位烈士棺椁,无法安眠地下,无所依存。

    云州知府、同知,装聋作哑,与云中侯沆瀣一气。

    陵园所在磨盘县县令韦珘,带人阻止其暴行,被云州侯当场打致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景衍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问告状的老者:“那些被刨出来的烈士棺材,都去哪里了?

    老者老泪纵横:“都被我和一些乡亲们给抬到了隔壁山半腰的岩洞里,暂时存放着。

    待日后寻了新的墓地再重新安葬。

    娃娃们可怜哪,他们是为了我们这些人才死的。没想到死了,却连个安身之所也没有,岂不教人寒心。”

    景衍叹息了一声,真诚的同老人道了歉:“此事确实是朕监管不力,任用了一些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家伙,当了父母官。

    以至于害得百姓们受苦,先烈们的英灵也难以瞑目!是朕对不住黎明百姓。

    朕在此向您保证,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此事,绝不会让害群之马继续为祸百姓。让先烈们早日入土为安。”

    老者得了景衍的准话,欣喜得直抹眼泪。景衍问老人:“您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在?”

    老人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无比伤感:“没有啦,就剩我老头子了。我三个儿子也放在那山洞里呢!

    我家老婆子走的早,是我给他们三兄弟带大的。

    那年南疆那些小国,在我们云州闹事。朝廷征兵,三丁抽一,五丁抽二。

    老大刚刚十六岁,他就主动代替我们去了,没过两年朝廷就送了遗物回来。

    老二说要给他大哥报仇,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偷偷跑到了他大哥生前所在的队伍当了兵,同年就死在了战场上。

    老三也是个天生反骨的,他两个哥哥没了。我怕他也步了后尘,就日夜守着他,不让他出远门。

    后来他大哥的忌日,我难受就多喝了几杯,醒来后就发现他就不见了。只在桌子上给我留了个发簪。

    我知道他又投军去了。

    先前还有来信,到了第二年的下半年,我又收到了官府给的抚恤银子。”

    说到这老者抹了把脸,整个人被浓浓的悲伤笼罩着:“我是个没福气的,算命的说我天煞孤星,克妻克子。

    这样也好,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在地下也有个伴儿,不至于被人欺负,还能护着他们的娘。”

    他顿了一下,开始呜呜的哭:“可是我不甘心啊,他们怎么能忍心丢下我呢?

    所以我就收拾了东西,从家里跑到了磨盘县,就在烈士陵园旁边搭了个棚子住下来。

    我得守着他们,守着这些跟他们兄弟一样的娃娃。

    可是这些畜牲,连块安生的地方都不给他们躺啊。我老头子忍不了这口气,知府大人混蛋,总还有能管他们的。

    哪怕拼了这条贱命,我也要上京城告御状。”

    听了老者的话,御书房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动容。

    也许是怀孕后,情绪容易起伏,不受控制。蒋禹清只觉得喉头发堵,眼睛里像是进了砖头,只说了一个“阿衍”,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景衍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拍了拍她的手:“你还怀着身孕,心情起伏太大,可不是好事。放心,一切有我。”

    云州到京城,将近四千里之遥。景衍问老人家在路上走了多久?

    老者说:“从去年清明他们的坟被刨,我将他们送进那个洞里暂住后,就请人写了状纸启程上京。

    到如今已经走了快整整一年了。”

    蒋禹清惊呼“我的天这么久。这么久你路上都是怎么过的?”

    老者捧着杯子喝了半杯水:“说,刚开始我还有些钱,每天还能买上两个馒头。

    后来实在没钱了,我就要饭,要了半年,这才走到了京城。

    我原想找陛下告御状,可陛下在宫里。我一个糟老头子又没有门路进不去。

    后来我听说皇后娘娘经常出宫,去的最多的就是和安医院。

    所以我就在这条路上等着,等了快半个月,果然等到了娘娘的马车。”

    正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咕咕声传来,竟是老者腹鸣如鼓。

    又见他神情疲惫,精神萎靡,想来已是饿了多时。

    蒋禹清便亲自将其安置在邱神医的宫殿旁边,交代宫女太监:“赶紧安排衣食。

    这是英烈之父,亦是位老英雄,你们千万莫要怠慢了。”宫人诺诺。

    一面亲自用回春术,不着痕迹的为老人修复了几乎千疮百孔的身体。

    云州烈士陵园被刨的消息传开,云中侯顿时被千夫所指!

    大儒们撰写文章,刊登在报纸上,大骂他不忠不义。

    尤其是武将们,恨不能抽其骨,啖其肉。

    当天就自发的聚在一起,砸开了云州侯府的大门,将其砸了个稀巴烂。

    被破坏的最严重的,就是云州侯府的小祠堂。云州侯府先人们的灵牌位被毁的一块不剩。

    气的云中侯大骂他们是粗鄙武夫。

    元允忍无可忍,一拳将其打倒在地:“我c你姥姥。

    辱我同袍者死!你特娘的敢刨他们的坟,老子就敢砸你家的祠堂。

    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姓戴的你犯了重怒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子等着看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一口唾沫啐到他脸上,扬长而去。其他的几位将领们也都有样学样。

    等他们走了以后,云中侯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吐出一口血水,里头赫然裹着两颗白牙,竟是吭都不敢吭一声。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恨自己当初下手不够狠,没把那个老不死的一块除了去。

    当初看他老态龙钟,寻思着这老家伙走不了多远就得死在路上。

    谁曾想这老家伙竟然这么能扛,生生的在路上走了一年还没死,还真是有够命大的。

    最要命的是,他居然真的成功的告到了御前。

    他到如今都还没有一点悔过之心,依然觉得都是别人的错,可见此人是自负膨胀到了一定的程度。

    不过这京城是不能呆了,趁着陛下反应过来之前,他得赶紧离开才是。

    于是吩咐家中妻妾收拾了金银细软,于半夜打开大门,想要逃出去。

    然而刚一伸头,就被两杆交叉的长枪挡了回去。

    他这才发现,云中侯府竟然已被羽林卫围的水泄不通。

    他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云中侯府完了。

    此事性质太过恶劣,牵涉甚广,弄不好,云州的官场又会是一场大地震。

    蒋禹清倒是想去,只可惜身怀有孕,景衍不允许。

    而且,今年又是大考之年,殿试即将开始,景衍也走不开。

    思来想去,只好任命蒋禹川为钦差大臣,前去云州查办此事。

    蒋禹清特地去问老者:“您如今孤身一人,若是留在京城,朝廷会负责给您养老。”

    老人家摇了摇头:“我不要在京城,我要回去看着他们三兄弟和那些娃娃们,我要回云州的。”

    蒋禹清尊重老人的决定,让其和哥哥蒋禹川一块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蒋禹清问景衍:“这个云中侯是靠什么起的家?”

    景衍边忙手里的事情边说:“他们家原是云州的一户商贾。

    多年前,他父亲因缘际会救了还是太子的太上皇一命。

    祖父感激戴家,就封他父亲做了云中侯,没什么实权,名声却好听。

    结果他父亲是个没福的,因为封爵太高兴,竟然在当天就“笑死了”。

    祖父一看,这这事儿不能这么办,于是就把爵位顺位给了他儿子。

    比起他父亲的精明,这个云中侯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蒋禹清一副了然的神色:“难怪,净做些挑战人底线的事。倘若戴家是军功起家,是绝对不会这么对待先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