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南阳城往北,二十里地。
新店镇。
如潮水一般的难民,由北向南,扶老携幼,纷纷而至。
经由此转,继续南下。
南阳府在此地,设立了关检。
任何过境之人,都需要进行严格的筛查,但凡有任何异样之处,就会立刻被巡丁带走。
当今之时,乱世也!
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安全隔离,或者妥善安置之类的……
结果往往都无比凄惨。
然而南下百姓,逃难至此,皆已麻木。
除了被带走之人的亲人,还会痛哭流涕、哀嚎不止之外,大部分都在过了关检后,不顾一切地奋力南下。
每一个人,都想要疯狂逃遁,尽可能远离北边的人间地狱。
关检口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北上小队的队长燕九,带着王狗子、冯老炮,正在二楼的临窗角落用餐。
乱世人命贱如狗!
按理说镇外成千上万的流民,许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甚至已经有人易子而食了……
这酒楼的生意,不会太好。
但并不是!
酒店两层楼,楼上楼下,几乎爆满。
到处都是从北边逃出来的官宦、豪族,出手甚至大方,也造就了这小破酒楼,一度畸形的繁华。
燕九率领的小队,是乘坐“禽滑厘号”飞舟,飞抵北方的。
但过了襄阳,驾驶员就感觉冲天煞气当空。
气息复杂,难以前行。
经过之前的“墨子号”空难后,重新启航的安全条例,变得十分严格。
于是飞舟也就将整支小队,安置在了新野一带。
小队北行,抵达南阳之后,部分人找地方休整,而燕九则带着两人,前来此处打探消息。
之所以选择此处,却是因为这儿,已经被视作南方防线的第一线。
再继续往北,就是大片沦陷区了。
……
小店简陋,食材也只能算是一般。
但因为大量的南下大户,于此云集,言谈之间,倒也能听到一些关于北地的各类消息。
比如京城是在大半个月前,被东虏联合东瀛妖魔给攻破的。
在此之前,朝鲜尸王,已经带领本部,攻陷了太行山东西多地……
东瀛妖魔,也曾于东南沿海多有骚扰,却并不成气候。
但就在一个月前,已经攻陷了山东、苏北等地……
另外东瀛华族,一伙自称徐福后人的家伙,则已经盘踞于鲁东一带,圈地建国,自称“天龙”……
听说这帮狗东西,之前在东瀛岛国,与那帮妖魔打生打死。
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现如今,来到咱们的地界,却联合一处,彼此勾结了。
再有一件事儿,那就是东瀛妖魔之所以在东南一带,占不了便宜,却是因为东南诸省,在东林党的穿针引线之下,已经簇拥唐王朱聿键,收拢财税,广纳盐铁之利,自成一体……
而在东虏率众,攻破京城之后,更是自立国号“隆武”,统领东南。
说起来,京城之所以被突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却也是因为这位“隆武帝”截断财税,导致原本就因为乱军而对大明疆域失去掌控的明庭中央,直接速死。
事实上,宗室之中,不仅仅是朱聿键一人,有此野心。
金陵作为陪都之地,本就有着全套的朝廷班子。
许多朝中不受重用的大臣,都会给发配,去往金陵养老。
现如今京城失陷、崇祯自缢的消息一传出,那边也立刻推出一人,名曰“朱由崧”……
这朱由崧是福忠王朱常洵之子,明神宗朱翊钧之孙。
一等一的贵胄。
在金陵权贵的推举下,这人好像也于前些日子,在金陵登基。
帝号“弘光”,意图继承大统。
但实际上,真正的太子朱慈烺,却被宗室与京城重臣簇拥,被茫茫尸群,堵在了不远处的洛阳城中。
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现如今京城失陷,北方多省被破的当下,光是朱明皇室,就有了三位继承大统之人。
但实际上,整个大明王朝,却在崇祯死之前,早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闯王李自成,已然占领陕西,以及山西、河南部分地区。
张献忠已然攻陷夔州,坐望整个川中。
又有左良玉、郑芝龙、高杰、刘泽清和刘良佐等诸多名为“明臣”,实则军阀之辈,割据一方……
谈及此处,楼上一众客人,纷纷感慨。
刚有人提及北方乱局,一片惨象,更是掬泪不止,声音哽咽。
有人聊朝堂。
自然也有人聊这江湖……
说得最多的,却是那统管天下宗门的钦天监。
……
这一次,太子朱慈烺,以及明庭群臣,之所以能够突围,离开京城,一路南下,抵达洛阳……
却也绕不开钦天监的力挽狂澜。
而钦天监监正,张天师,正是那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强。
但他却是在京城一战,硬生生顶住了号曰“半神”的多尔衮。
正是在他的统领之下,连同朱明皇室的宗人府一起,统领大臣,最终抵达了洛阳之地。
但除了张天师之外,不得不提一位少年英杰。
这位少年英杰,乃是铁冠道人的隔代弟子,龙门派的继承人,被任命为钦天监灵台郎,后来升任钦天监副监正。
最可怕的,是他至今不过二十,却已经荣登高位……
他成为钦天监中,除了张天师外,最为顶级的强者。
在京城突围战中,此人以一敌四,迎战四位东虏超凡,最终斩杀一位……
如此战绩,堪称奇迹。
当初崇祯帝见过此子之后,曾经说他是太祖有灵,派下的转世真人。
现如今一看,这等盛誉,并不为过!
而那人,目前正驻扎于洛阳城中……
因为张天师已然南下,去龙虎山搬救兵,并且协调、统合南方诸部的事宜,便由此子,统领洛阳防务。
这人名曰……
龙八行!
……
京城惊变,诸多噩耗,一一传来,让人心灰意冷。
也只有龙八行这等少年天才,方才在一片冰冷的局势,勉强让人有了几分振奋之意。
聊到此处,几个一看就是行内人的修行之人,忍不住猜测起了那龙八行的修为,到底得有多高深莫测……
如此方才能够以一敌四,并且斩杀一人。
超凡?
太保守了,至少也得是个飞升之人。
什么,那龙八行要真的是飞升之人,早就升仙,离开凡尘了?
不、不、不……
狭隘,太狭隘了!
人龙监正,可是太祖派下凡间来,护我大明江山的……
有祖宗圣灵保佑,无须飞升!
一时之间,场中众人,议论纷纷,争议不断。
甚至有人喝了点酒,争得面红耳赤,那叫一个畅快。
就在这时,却有人淡淡说道:“那龙八行到底是不是飞升者序列、半神之类的,这个倒也难说——但西南有一人,却铁定已经半神之境了……”
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错愕。
有人问道:“何人?竟然这般厉害?”
一个青年儒生,平静说道:“此人便是云顶墨家的钜子,陈九暮!”